顾维和顾津抱着一大捆蒲草回来, 堆在屋中空地上。
这种草点燃后没明火, 只有一股股灰烟向上升腾, 烧焦味略微刺鼻, 却并不难闻。
有人去车上取来两个睡袋,给纪纲铺好, 让他躺得舒服些。
苏颖屁股下也坐着一个,在那头叫顾津,顾津忙着熏草,苏颖又把顾维叫过去。
顾津坐在李道旁边,拿一株蒲草松松搭在草堆上, 用手扇了扇,味道更加浓厚。
蚊子都跑开了, 刚才被叮的胳膊已经叫顾津挠红一大片。
李道抓住她的手“行了,一会儿破皮了。”
“痒啊。”
“我帮你舔口唾沫”
顾津撇了下嘴, 一脸嫌弃。
李道轻笑,拉着她胳膊往自己的方向带, 要她坐进他怀里。
顾津轻微挣了下,目光扫完周围然后再看他,意思是说大家都在,不要闹。
李道说“都睡着了, 谁有心情看你”
顾津呲了下牙齿,立即竖起手指抵到嘴唇上, 轻嘘了声。
李道配合地点点头,又拉一把, 把她连拖带拽地置于胸膛和两腿支起的空间内。
他两手臂搭在膝盖上,后脑勺抵着墙壁,闭目养神。
几声雷鸣后,外面下起了雨。
冷风从破掉的窗口吹进来,顾津刚开始还绷紧脊背,后来寻着热源,不自觉靠到他胸口上。
外露的小腿冰凉一片,她用手搓了几下。
李道掀开眼,偏着头“冷”
“有一点儿。”
李道手臂收拢,大掌向下,各自握住她露的两个脚踝“好点没有”
他说话时,潮热的气息全部吹进她耳中。
顾津只好轻轻点头,本蜷缩双腿,被他这样抱着,就像成年人抱孩童的姿势,暧昧却温暖。
她尽量不乱动,小声问“你肩膀还疼吗”
“疼。”他说。
顾津抿了下嘴,转头,额角擦过他嘴唇“要不,我帮你揉揉”
“不顶用。”李道下巴搁在她肩窝上,又闭了眼“刚才害怕了”
他这姿势令顾津不得不歪着脑袋,身体倾斜,太阳穴自然而然地枕到他手臂上。
“嗯,简直怕死了。”她睁着眼,视线直直的,这会儿倒是实话实说。
李道声音低缓“追我们的人是郭盛手下,郭盛是以前的老板,我和顾维几人所有行动都是他在幕后操控的。”
顾津“什么行动”
“盗窃。”
顾津抿了下嘴,直到现在,终于知道顾维这些年具体干什么。顾津胡思乱想过很多,标准越变越低,比起其他伤天害理的事,竟觉得盗窃相对能接受。
她问“就像祥阁金店这次”
“是唯一一次。”李道告诉她“珠宝展厅和拍卖会也很少,多数是盗一些来历不明的奇珍异宝,因为对方底子不干净,东西也来历不明,一般不会报警。”
顾津问“他现在为什么抓你们”
“他的赚钱工具,怎会轻易放过。”李道顿了顿,低声说“打劫是第一次,一方面想从方式上迷惑警方,另一方面,”他又是一顿“当时顾维想要带走你。”所以是一石二鸟的办法。
顾津没吭声。
李道又说“郭盛要我卖粉,我不愿意。”
她一怔“所以他想杀人灭口”
李道没否认“总有累的时候,我们想逃脱他的掌控这是代价。”
他开诚布公地和她讲过去,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隐瞒。
顾津想片刻,大着胆子问“是什么让你良心发现,洗手不干的”
李道正经没多久,又想逗她“怕岁数大了身子不中用,想赶紧找个媳妇,多生两个娃。”
顾津“”
“不相信”
“信。”
“信什么真怕我不中用”
“不是。”她忽然觉得不冷了,清清嗓子“那就祝你早日找到。”
李道手臂蓦地收拢,迫使她双腿蜷紧,更小地缩在他怀中,“再装傻就不可爱了。”
这话又贴着她耳朵说,顾津浑身上下都热起来,撑住身体要逃开。
李道哪能让她随心,逗小猫似的松开又把人捉回来,反复两次,耳边是他没完没了的低笑声。
有时候这大块头男人幼稚得可笑,顾津渐渐没了脾气,重重靠回他怀中,懒得再动。
李道胸口被她一撞,后背贴紧墙壁。
伴着大雨,两人低声说着话。
大伙儿知道这一晚李道不会合眼,所以也没跟他客气,都东倒西歪地睡着了。
顾津说话声音也越来越小,歪靠着他手臂,抬手挠了挠颈后的蚊子包。
李道低头,嘴唇印在她指尖和蚊子包上。
顾津蓦地转醒,缩回了手。
她肌肤凝脂般细腻,李道遗憾的叹了声“可惜了。”
“什么”
“那把件儿没来得及买。”
他拿嘴唇来回蹭着她发鬓和脸颊,忽然说“去车里”
顾津一惊,不安地扭了扭“去车里做什么”
“男人动心的同时就想动身了。”他声音含混不清“时刻做好准备。”
他话中某个词令她心头涌起一丝甜蜜,也恼他的轻佻,就在想着怎样接话的时候,他不动了。
李道臀部向后挪了挪,稍稍远离她“睡吧。”他拎得清此刻处境,让身体慢慢平静,没再逗她。
顾津不知何时睡着的,小小一团软在他怀里,也许累坏了,甚至发出轻微鼾声。
李道毫无睡意,透过残破的窗口,能观察到远处公路上的动静。
曾经多少个夜晚,和现在一样,他头脑一片清明。
黑夜对失眠的人来说是种煎熬,李道那时躺在床上,越逼自己入睡就越清醒,后来不再强求,找些别的事情做,喝酒、健身、吃夜宵、折腾女人
他看着球赛,等城市的天空由黑转青再转明,后来,他渐渐明白,失眠是这份职业的不安和愧疚带来的。
顾津刚才问他金盆洗手的原因,李道想起死去的老父亲。
他把怀中姑娘换了个手臂枕,掏出手机翻着通讯录,老父的号码他始终没删除,也知道这电话永远不会再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