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2)

一千八百昼 蟹总 4610 字 3个月前

车子往回开, 以一种疯狂的速度。

顾津看向驾驶位的男人, “顾维他”

李道刚才接起电话, 一个字都没说, 但空气瞬间凝住,顾津猜到可能出事了。

她艰难地问“他活着吧”

李道眼中赤红, 下颌线条绷到极限,整个面孔前所未有的狰狞,手伸过来,捏紧她的手。

他不说话,顾津跌回椅背, 指尖在他掌中一点一点变冰冷。

返回刚才的破屋,车子不管不顾地横在树林前。

那伙人已经退的一个都不剩, 或者说即使有人潜伏,李道也准备和畜生们拼命。

他们在一棵大树下找到纪纲和顾维。

纪纲后背抵着树干, 手机落在指尖一寸外,歪着头, 似乎已经昏迷。顾维脑袋枕在纪纲腿上,四肢摊开,双眼却看着他们方向,眸中倒映一点儿疏淡的光辉。

森然恐怖的林子里, 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

顾维在硬撑,眼睛缓慢地动了下, 朝他们努力扯扯嘴角。

顾津浑身力气被抽干,傻在原地。

小伍第一个扑过去, 又被眼前惨状吓得跌坐在地,伸出的手不敢随便碰他们,嗓中呜咽,哭了出来。

小伍回头“哥,他们”

李道快速上前,眼前一花,心中有个声音告诉他,人完了。

鲜血顺顾维身下杂草向外蔓延,他白色t恤上一片湿泞,胸口和腹部两处血窟窿,竟是枪伤。

李道滚了下喉,迅速脱下外套使劲压住伤口,许大卫也把自己的外套堵上去。

李道腾出手探纪纲鼻息,他的枪伤在左胸上方两寸处,打中肩胛骨,暂时晕厥过去。

“伍儿,快叫救护车”

“不”顾维阻止。

他逐渐涣散的瞳孔恢复几分神采,指尖动了动,缓慢握住李道的手。

李道双眼充血,抬眸看着他。

顾维嘴唇轻颤着,一开口“哥,我好疼。”

刹那间,李道眼前模糊,嗓中梗着巨石一样难受。

他咬牙“给老子他妈挺住,咱这就去医院。”

“不能去”顾维艰难摇头,他清楚身上的伤会给大家带来麻烦“你知道没用的。”

李道横过手掌捂在眼睛上。

顾维“脸疼你打的疼”

他们因为顾津打起来,他留有余地,但拳拳打在他脸上。

李道声音低哑“哥跟你道歉。”

“你欠我可多着呢。”他语速很慢,像往常那样欠抽地挑眉“老子最宝贝的人交给你了,你他妈以后少欺负她。”

李道“不用你教。”

“三坡镇那晚记不记得答应我什么事”

李道“你死了,把顾津带出去找你们母亲。”

顾维又咧了咧嘴角“记得就好。”他眼尾有一滴晶莹液体流下来“我恐怕不能跟你们一起走了。”

他这句话说完,小伍嚎啕大哭,许大卫也低头抹眼睛。

顾津站在原来位置一动未动,脑中空荡荡,忽然间变得很冷静,就像个局外人。

顾维转开视线,仰面看着天空。

黑沉凄寂的天幕上,乌云翻滚,瞬息万变。

他在一瞬间,看透所有。

“哥”

李道“嗯”

良久“我错了。咱都错了。”

顾维半合着眼“从前爱看古惑仔,陈浩南是我偶像为兄弟两肋插刀,对死对头心狠手辣,碰到稀罕的女人往死里疼。我就想,人家活得真他妈带劲儿。”他转过头来,说得很缓慢“哥,你知道我现在想起什么吗”

“什么”

“想起大飞的话,他说出来混的,没有一个好下场。”

李道心脏被什么狠狠揪住。

“是不是我们想变回好人”他费力地咽了口唾沫“也没好下场”

“不会的。”李道前所未有的无能为力。

他又看天,嘴唇干裂,没有一丝血色“曾一起风中上路,信可并肩改变命途,问为什么终改不了运数”

小伍把眼泪蹭在袖子上,哽咽着附和“命运是否真的须要绝对这么做,真友好,难复配合脚步,从今起孤单上路”

望天空,星星殒落,算不算得一个讯号。

问为什么不早些去预告,命运若果真想逼我,骂我太骄傲,痛哭高呼如何做到最好。

他唱的一个字都没在调子上,声音时断时续,气息变得越来越微弱。

李道心如刀绞,眼眶的液体终是掉在手背上,低声唤“顾维”

小伍趴过来,大声哭叫“维哥,维哥,你别睡”

顾维再次掀开眼皮,望着一个方向“津津”

李道掌根碾了下眼尾,转过头去。

那姑娘还在远处,不知何时蹲下来,手臂紧紧搂抱膝盖,缓慢摇着头。那小小身躯在黑夜中毫无存在感,没哭没闹甚至没看这个方向,他不敢想象,这样柔弱善良的一个姑娘,如此珍视兄长、渴望亲情,失去顾维以后要怎么承受。

李道昂起脑袋眨了眨眼,泪收回去,抖开外套遮住顾维身上的血窟窿“让顾津过来,见最后一面吧。”

许大卫眼中充满憎恨,大步奔过去,揪住顾津衣领,把她拎起来直接甩到顾维身旁。

顾津双手按在草地上,沾了满手鲜血,血还温热,她竟有点想笑,觉得那触感像是刚刚融化的巧克力酱。

许大卫没在她脸上看到一滴泪,指着她骂“你他妈装装样子也得哭两嗓子吧要死的人是你哥”

这时候李道不想闹“许大卫。”

许大卫闭嘴。

顾津放下双手,低着头努力酝酿了一下,委屈地看李道“我哭不出来。”

李道摸着她头发“那就不哭,跟你哥说说话。”

“津津”

顾津转头,看着地上躺的人,轻应“嗯”

“哥对不起你。”为以前,也为这次自私地为她做了决定。

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股咸锈味儿,不知是空气里飘来的,还是唇上带的“你为什么总是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