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鬼实在太了解另一个自己了。
在看到酒疏身上的情蛊并没有被解开时, 祂瞬间便明白,这个看似变得强大,变得幸福的蠢货依然还是非常愚蠢。
即使拥有了能够与祂匹敌的力量又如何, 内心依然软弱可欺, 完全不敢解开情蛊,害怕失去神父。
与之相比, 祂就强太多了,祂根本不在意情蛊,只在意能不能让那个蠢货更加痛苦。
而获得的反馈也让祂非常满意。
封琪的头发被毫不留情地拽住了, 身形高大的俊美男人笑容友好如往日,手中却拿着一把砍骨刀直直地对准了她。
非常熟练地找准了切割的位置,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来割开她的皮肤, 借走她的脸。
封琪简直要疯了。
虽然之前就知道蛊银可能跟自己一样有了前世的记忆,但是膨胀的自信还是让她觉得蛊银一定会继续爱着自己。
毕竟作为一个无人爱的怪物,她能够回应它便是一个应感恩戴德的无私牺牲,蛊银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可是现在抬头看着这个面貌俊美的蛊银,封琪抖如筛糠。
从那双满是疯狂的眸子里,她得出了答案。
一定是因为蛊银已经疯了。
一定是这样的
正是因为已经疯了才会无视她的示好, 甚至还想要割掉她的脸,等它清醒过来一定会无比懊悔,毕竟没人会伤害自己深爱的人。
可即使如此, 等到它后悔的时候,自己的脸也要没了
封琪害怕得尖叫不止,后悔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莽撞过来找蛊银了。
一个怪物的爱即使再深刻也是常人无法接受的。
而与依然相信蛊银爱着自己的封琪相比,一旁的阿b无疑是更加绝望的。
他瘫倒在地,看着不远处这个高大可怖的厉鬼。
作为一个旁观者,他比封琪更能看清楚厉鬼脸上的每一个表情。
在看清它眼中那再熟悉不过的残忍后, 原本还满脸激动的阿b突然就浑身发冷,战栗不已。
因为这种表情他曾经在死亡轮回中看过无数次,那种骨子里毫无波动的漠然,那种完全视他人为死物的疯狂绝不是面对深爱之人该有的神情。
自从觉醒记忆之后,阿b一直都在催眠自己找到封琪就能得救了,不断给自己希望,如此才能在这恐怖的镇子里生存下去。
可现在,在看到厉鬼的反应之后,他再也无法自欺欺人下去了。
他或许一直都搞错了,竟然天真地以为厉鬼会爱上人类。
阿b惨叫一声,捂着脑袋趴在了地上,幻想破灭的他完全无法面对现实,彻底丧失了求生的勇气,只能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这毫无感情可言的厉鬼在扒掉封琪的皮之后必定是要来扒他的,比前世还要凄惨。
仔细想来,这一世的重生竟只是玩笑一般的存在。
而就在阿b彻底绝望时,他突然发现蛊银没有继续动作。
尖锐的刀刃停在了封琪的额头,没有再往下,反而颤抖了起来。
难道是他想错了厉鬼是真的爱着封琪,只是被怨气控制无法自控才会试图伤害封琪,终究还是无法下手
如此想着,阿b抱着希望看向蛊银,却发现蛊银脸上的表情很不对劲。
原本还挂着笑容的它满脸仓皇,修长的手掌甚至握不紧手中的刀,任由尖刀掉落在地。
趁着这空档,封琪尖叫着爬走了,而蛊银对此没有一丝反应,它只是状似痛苦地低垂着头,双手颤抖不已。
被血水染湿的头发一缕缕垂落在额前,让人看不清它的表情,只能看到它发出错愕的声音“不见了”
什么不见了
阿b听不懂蛊银在说什么。
啪嗒啪嗒
阿b看到厉鬼口中又开始吐血了。
这次情况更加严重,肉眼可见的内脏碎块混在浓稠血液中,顺着苍白的下颚流淌。
它嘴唇颤抖,不知在呢喃什么,阿b也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竟觉得此时的蛊银在恐惧。
明明是个可怖至极的恶鬼,虐杀人类时会发出残忍至极的愉悦笑声,毫无人性可言,此时却比他和封琪刚才的模样更加恐惧。
简直不可思议。
然而这却是阿b亲眼所见。
他惊恐不已,看到蛊银近乎慌乱地抬起颤抖的手,一遍遍擦拭自己的脸,不想让这些肮脏的血液弄脏了这张漂亮的皮囊。
可是根本擦不干净,血水越吐越多,好似要将全身的血液都吐出来一样。
而它却跟察觉不到痛苦一样不断擦拭“怎么办、怎么办”
它只在乎自己的脸是否干净。
“不见了”情蛊不见了。
没了情蛊后,神父还会爱它吗
蛊银不知道,它不敢去想,只知道已经失去了情蛊,便决不能失去现在这副漂亮的皮囊了。
所以不能让从自己身体里流出来的脏血弄脏自己的脸。
那样神父就肯定不会再喜欢它了。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身体上的血肉还在不断增生,就像感知到了蛊银的恐惧一样,这次蔓延到了脸上,将他俊美的面孔变得极端恐怖。
“啊啊”
阿b听到了蛊银凄厉的惨叫声,他吓得面无人色,眼睁睁看着不远处的恶鬼发了疯,捂着脸惨叫着。
从恶鬼的手指缝里渗出大量粘稠血水,完全不像是活人身上的血,而是死人身上冰冷腐臭的血浆。
混杂着增生的血肉一起,将其变得面目全非。
“我的脸我的脸”
它变得不好看了,那张神父喜欢的脸变得不好看了
阿b看着发疯的蛊银不断撕扯自己脸上的血肉,直到那血肉之下的皮肤露出来。
这仍然是无用功,血肉不过短短片刻就重新增生了回来。
但蛊银仍然用力撕扯着,苍白结实的手臂肌肉绷紧到青筋暴突。
宽厚的手掌骨骼感很重,用力时能看到泛白的指关节,手指指骨不断用力,最后甚至用力到不小心将眼珠划破,连同视神经一起被拽了出来。
这疯狂的一幕让阿b看得呆滞。
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听到蛊银不断发出近乎哀鸣的惨叫声,将自己的脸变得血肉模糊。
最后,阿b听到了哭声。
呜呜
恶鬼在哭。
这个名为蛊银的恶鬼的声音是青年男性独有的磁性低沉,哪怕是在杀人时候病态大笑也带着肆意妄为的感觉。
此时哭泣的声音却沙哑消沉极了,压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若是凑近些,便能听到它茫然而无助的自言自语。
阿b离得有些远,他也不敢凑近,便只能听到零星的句子“好丑好丑”“亲爱的不要看我”之类。
阿b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蛊银要如此疯狂地在意自己的脸,又为什么要哭得如此伤心。
唯一能确定的事情便是蛊银已经疯了,疯的很彻底。
令人光是看着都会觉得毛骨悚然。
他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
待在一个疯掉的恶鬼身边,想想都是一件无比可怕的事情。
环顾四周,封琪早就跑了,现在只剩他自己。
于是阿b强撑着爬起来,扭头就往远处跑去。
身后蛊银的哭声依然在继续。
如果不是阿b早已知晓身后这人的真实身份是个可怖的厉鬼,怕是会将其当成一个无辜困在此处的青年。
哭声中那种窒息般的绝望感简直让人感同身受。
阿b最后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蛊银依然站在原地,将头颅埋进双手,完全不敢露出一丝一毫的面部皮肤。
有那么一刻,阿b竟然觉得这可怕的厉鬼有些悲惨。
这悲惨终究与他无关,他忙着逃命。
而这悲惨的模样却似乎取悦了教堂内的血肉们,原本生长蔓延时发出的呻吟声变成了类似笑声的声音,将这长满怪异肢体的血肉教堂变得更加恐怖了。
嗬嗬嗬
另一个教堂内,
感知到一切的厉鬼笑出了声,声音磁性,与蛊银的声线一般无二,却又显得更加扭曲。
祂此时的心情是久违的愉悦,笑得简直没办法停下来。
直到手中握着的白皙手腕被抽走才回过神来。
抬眼看向神父,厉鬼发现这个总是挂着笑的人类此时眉头微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背,又看了看窗外空荡荡的小镇街道。
整个人看上去比之前冷淡了不少。
厉鬼不太喜欢酒疏现在这个样子,害得祂不知道为什么心口有点闷闷的。
不过转念一想,刚解开情蛊,他一个弱小人类表现得慌乱一些也实属正常。
于是祂选择大方原谅,再次伸出手想要握住酒疏的手。
在伪装成另一个自己之后,祂变得有些喜欢碰触酒疏的皮肤,没事就想亲亲碰碰,现在心情亢奋之下更想多接触一点了。
毕竟祂可是帮酒疏解开了情蛊,多摸几下作为报酬也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