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知道,丹阳公主刁蛮跋扈,一半仰仗自己皇室的身份,一半则是因爲她那无双的武艺。她习武多年,一身的钢筋铁骨,哪里会像这个竹竿子似的?
可她动一下,镜子里的人也动一下,她做鬼脸,镜子里那张秀气的脸也跟着皱起来。
心里一沉,李怀玉扭头问了一句:「今日年月几何?」
灵秀怔楞地看着她,呆呆地道:「今儿个是大兴八年,四月初四……」
四月初四?怀玉的嘴唇倏地白了:「丹阳公主已经薨了?」
灵秀点头:「薨了,今日刚好是头七,官府正出殡呢。」
李怀玉:「……」
丹阳公主出殡了。
那她是谁?!
下意识地摇头,她觉得这事太离奇了,离奇得她嘴唇直抖。原地转了两圈,她道:「我饿了。」
「啊。」灵秀恍惚地点头,「奴婢现在就去给您拿吃的!」
怀玉点头,镇定地看着这小丫头跑出去,等看不见人影了,才深吸一口气,提起裙子就往外冲!
她的身体出殡了,她却还能说能跳的变成了另一个人,这种事……要是不亲眼看看,打死她也不信!
冲出房间,外头好像是个挺大的宅院,李怀玉什么也没心思看,一路避开人跑过月门回廊,找到最外头的院墙。左右看看无人,踩着墙边堆着的杂物就往上爬。
针綫刺綉她不会,但是爬墙打鸟这些事情,她可是比谁都熟悉,尽管这院墙高了些,怀玉还是很潇洒地攀上了瓦檐,纵身一跃——
然后「呯」地一声砸落在地!
「啊!」痛呼一声,李怀玉半天都没能爬起来。
失算了,要是她以前,翻墙这种小事肯定是不在话下,但她现在这身子好像虚弱得很,又不太听使唤,竟然直接摔下来了,真是丢人现眼。
不过好在,她摔的地方还不错,比青石砖的地软点儿,不至於磕伤,只是嘴唇被牙齿给磕破了,舌尖探了探,一股子铁锈味儿。
「嘶——」真疼!
还不等她爬起来,旁边寒光一闪,杀气一瞬而至:「什么人!」
李怀玉吓了一跳,侧头一看,竟然是个一身玄衣的护卫,横眉看着她,刀锋凛凛。
至於吗?她就是翻个墙而已,又不是行刺谁,这么激动干什么?
身下柔软的土地动了动。
察觉到了不对劲,李怀玉眨眨眼,缓缓低头看过去。
有个穿着青珀色织锦软云服的人被她压在了身下,玉冠依旧端正,神色也从容不乱,一双染墨似的眼眸睨着她,像黑龙破浪。有些泛白的唇上染了一抹艶丽的红,如雪上绽花。
看第一眼,怀玉有点惊叹,这人真是世间难得的好顔色啊,姿容既好,神情亦佳。
然而看第二眼,怀玉认出了这张脸是谁。
这……这人……
「还不起来?」他冷冷地道。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怀玉的脸色从震惊到铁青,跨坐在他身上,不但没起,反而有想用力压死他的想法。
真是冤家路窄啊,江玄瑾!
漫天的纸钱飘落下来,李怀玉随手捏住一张,低头看着身下这人,心里恨意滔天。
世人都说,丹阳公主是因爲「谋杀重臣」被新帝怪罪,进而丧命的。然而李怀玉自己清楚她是怎么死的。
她是被这紫阳君江玄瑾害死的!
大兴八年三月二十七,宜丧葬的好日子,江玄瑾目光平静地奉上鹤顶红,声音里佛香缭绕。
「恭送殿下。」他说。
怀玉穿着她最爱的瑶池牡丹宫装,端坐在如意合欢榻上,大方地接过了毒药,一饮而尽。
「君上一定要长命百岁啊。」她笑。
这是她最后对他说的一句话,不是柔情缱绻,而是带着要化爲厉鬼报仇的不甘,一字字从牙缝里挤出去的。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发誓,只要还有机会,她一定要让江玄瑾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现在,竟然当真又遇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