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没别的爱好,就贪杯,这几年血压高了,才将白酒改成了啤酒,不让喝不行,谁都拦不住。
「看医生了吗?」
老爷子看破红尘似的:「不用看了,老毛病了。」说完,又开始咳,咳完,继续感叹人生,「人老了,诶,半只脚都进棺材了,以后见一面少一面咯。」
容历懂老爷子的画外音了:「我过两天带阿禾回去。」
老爷子这就开怀了:「好好好。」
挂了电话。
「昼清,」老爷子差使儿子,「去给我拿瓶冰啤来。」
正想着怎么把老爷子哄去医院的容昼清:「……」
这胡来的老头子。
「你不是咳嗽吗?」容昼清坐着没动,没去拿酒。
好吧,老爷子承认:「我刚才是装的。」
「……」
又是演哪一出啊。
老爷子催促:「快去给我拿!」
容昼清岿然不动:「医生说你不能沾酒。」
「啤酒不算。」老爷子理直气壮里还带着点惆怅,「我这不是郁闷吗?老楚家都添了第二个小曾孙了,咱们子说连媳妇都没娶上。」
隔壁的楚老今天早上添了个八斤二两的小曾孙,老爷子从早上就开始念叨好,难怪催着容历回来。
说到这,老爷子有点恼火了:「你这做爹的也是,也不知道催催,你像子说这么大的时候,容棠都读小学了。」
容昼清:「……」
他就默默地承受老爷子的火气,不说话。
医院。
晚上九点韩青过来了。
「机票已经订好了,后天下午。」
韩青已经电话里跟她说过,要出国,立马走。
林莺沉躺在病床上,精神状态很差,神色苍白,很颓,唯独眼神不屈不让:「我哪都不去。」
她的反应韩青早料到了,没跟她吵闹,心平气和地陈述:「林平川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他净身出户,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我们离开。」
林莺沉没听进去。
韩青拉了把椅子坐病床旁:「林平川的公司出了问题,容历跟他谈了条件,容家和林老爷子也都默许了。如果我们不走,你比我了解容历,应该知道他还有哪些手段。」
送她们母女出国,不是林平川的意思,是容历授意。
「妈,」林莺沉攥着被单,把惨白的唇咬得通红,「我不甘心。」
韩青沉默了很久。
「有什么用呢?」她说,「走吧,趁还能体面地走。」
林莺沉离开那天,在大院的门口遇到了容历,她拖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他当没有看见,目光没有停留,脚步也没停。
还是她回了头:「就一会儿,听我说完行吗?」
他站在青松树的阴影里,没抬头。
她手里握着行李箱的拉杆,手心出汗:「我要走了,以后应该不会再见面了。」不知道他有没有在听,她自言自语似的,「也好,不用再惹你生厌。」
容历还是一言不发,眼里没什么情绪,全是灰暗的树影。
母亲在门口喊她,她没有应,看着容历:「昨晚上想了很多,这一世,还有上一世,我好像是欠了不少债,欠我父亲兄长的,欠凉州三万守军的。」停顿了一下,「还有乌尔那佳莺沉。」
她是做了不少算计人的事。
「唯独没有欠你。」
她一字一字掷地有声:「容历,我没欠过你什么,相反,你欠了我一杯合卺酒。」
容历抬眸,瞳孔这才有了她的倒影,夹杂在斑驳陆离的树影里。
她是林赫拉氏·华卿。
故人相见,他目光却更冷了。
林莺沉放下箱子,往前走了两步:「容历,」每一个字,开口都很艰涩,她用最后的力气与勇气问,「如果我没有生在丞相府,如果我不是林赫拉氏,你会不会不那么讨厌我?」
林赫拉氏专权,从一开始,她同容历便站在了对立面。
容历终於开了口,话是那么的冷漠,那么的不动听:「那你进不了历亲王府,我根本不用认得你。」
他啊,真是一点念想都不留给她,话专挑最狠的说。
「如果还有下一世,我希望,」她红着眼,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哽咽、颤抖,「我希望再也别遇到你了。」
说完,她毅然转身。
身后有脚步声,容历一分一秒都没停留,与她背道而驰。
她走到大院外,韩青还在喊她,已经不耐烦了,她听不见,耳朵里嗡嗡作响,蹲下,抱着膝盖,痛哭流涕。
「容历,你欠了我一杯酒,你欠了我……」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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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错了人,可恨之人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