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距离来到这个世界, 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
今天的万事屋内难得没人,就连长期驻守在这的乱步也不在,我醒过来的时候, 这里就是空荡荡的一片。
好安静啊,我想。
看了看一旁的日历,距离我闭上眼的那天差不多过去了四天的样子看来果然是睡得太久了。
我起身去了趟洗手间,看着镜中头发凌乱、毫无精神的自己,我拧开了水龙头,匆匆地洗了把脸。
但很可惜,仅是凉水根本就洗不掉身上的这份倦意。
在回到客厅后,随着这份凉意渐渐消退,我又有了想要睡觉的欲望。
不过这次我忍住了。
因为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保持清醒也说不定, 如果就这样睡着的话,作为“最后一次”,就太没有意义了。
所以,趁着天气正好, 稍微出去走走吧。
2
第一个遇到的人是我的同位体。
他似乎正在看着什么东西, 于是我便走上前问道“发生什么了”
而同位体刚才似乎没注意到我,随着我这么一问,他看起来被吓了一跳“中原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路过而已,”我说,“你在看什么东西这么入神。”
同位体听我这么问,便露出了一个苦笑“没什么, 只是一只死去的流浪狗而已。”
随着他惋惜的目光看去,果不其然,可以看到一只幼犬蜷缩在纸箱子中一动不动。
看来是因为没人收养, 所以夭折了,我想。
想到此处,我便随口问道“如果他没死的话,你准备收养他吗”
毕竟“我”很喜欢犬类,所以对此有所关注也很正常。
可没想到的是,同位体却是摇摇了头,说“算了吧,大哥你也知道的,我现在的工作连自己的性命都没法保证,更别说再多背负一条生命了。”
我想想也是,黑手党嘛。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同位体却是伸手将那只小狗从纸箱里抱了出来。
那只狗看起来已经死去好几天了,我可以清晰的闻到它身上的腐臭味,但同位体对此却并没有表露出嫌弃,只是小心翼翼地抱着它。
“这是准备把它埋起来吗”我问。
同位体点点头。
“再怎么说,它也曾经为了活下去而挣扎过,”只听他这样说,“虽然结局并不怎么好,但至少也要在最后走的体面一点。”
于是,在简单的聊了两句后,同位体抱着那只小狗走了。
而我看着那已经空掉的纸盒子,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至少也要在最后走的体面一点。」
如果我死了的话,会有人来帮我维持住“最后的体面”吗
3
之后我又遇到了中岛敦。
他在看到我后,便伸手打了个招呼“中原先生”
我点点头,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做什么”
“在找太宰先生,”他说,“也不知道他又被哪条河给冲走了,刚才沿岸走了一圈都没看到他。”
“说不定他这次是被冲进海里了。”我恶狠狠道。
而中岛敦显然也没把我的话当真,只是笑道“再怎么说太宰先生也不会那么做的,毕竟从江户那会儿算下来,我也差不多捞到过他几百次了。”
差点忘了,在捞青花鱼这方面他可是老渔夫。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我仍是对中岛敦的话产生了好奇,于是问道“什么意思你就这么确信太宰那家伙不会往海里跳吗”
“也不是确信吧”
像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般,这次中岛敦思索了良久,才说“要是跳到海里,然后运气不好被海浪给冲远了,那不就找不到了吗”
我沉默了。
是啊,要是走的太远,远到连关心自己的人都找不到了该怎么办
于是我便如此说道
“太宰前几天有说横滨开了家新咖啡店,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是跑那里去了。”
所以他是不会被海浪冲走的,我在心中如此补充。
4
我来到了港口区的海边。
因为今天天气不错的缘故,蓝天白云之下,就连大海都仿佛镀了一层光似的,有一种朦胧美。
说实话,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干嘛要来这边。
总不可能也是来捞青花鱼的吧
我眺望着大海,不得不说这里的景色很漂亮,整个海面就像是柔软的温床一样,让人很有躺在上面睡一觉的欲望。
但我知道我不能那么做,会死的。
会死的。
“”
我今天是中了青花鱼病毒吗
不过托他的福,我总算知道我现在应该去做什么了。
5
在路上,我顺便买了一束白菊花。
花店老板还特意问我是不是家人过世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他,于是只能说是去看望一个朋友。
只不过在严格意义上,我和他根本就没有交谈过。
还好我要去的地方并不远,差不多二十多分钟就到了地方。
就一块坟地而言,这里确实是个风景不错的地方,哪怕有那么大一块墓碑立着也不会让人觉得阴森。
但令人意外的是,今天除了我以外,居然还有其他人来了这里。
于是我喊道“织田。”
那人也看向了我“中原先生。”
我注意到了他的手上同样有一束白菊花,顿时就明白了他的目的,于是问道“那天的事你还是过意不去吗”
织田点点头。
“如果当时我再强硬一点留住他,或许就不会”说着,织田将自己手上的花束放在墓碑前,“我本来能改变这个结局的。”
但我对此却摇摇头“乱步先生不是说过了吗,都是命中注定,再怎么做都是徒劳。”
“”织田没再说话。
或许他也是清楚这一点吧,可也正是因为清楚,所以现在才会深感自己的无力。
我也没再说话,只是上前把白菊花放好,拜了拜。
很快,就在这短暂的沉默过后,织田问道“中原先生也是来看望他的吗”
“我来找他问个问题。”我回答。
“但是死人是没办法说话的。”织田皱了皱眉。
他说的没错,不过我也有我的理由,但我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感觉,于是只能回答
“这个问题只有死人才能告诉我。”
6
织田已经走了。
偌大个墓地,现在只剩下了我和坟里的那位。
不过,虽说我是来“提问”的,但对于到底要如何让死人回答,我心里是没数的。
于是我只能先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坐下,然后看着墓碑,试图能想出个所以然来。
“喂,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这真是个白痴问题。
但这些事在此刻都已经无关紧要,就当是宣泄似的,我将心中的疑惑脱口而出
“死到底是种什么样的感觉”
我知道,我注定听不到这个问题的答案,只能等有朝一日去自己体会。
于是我问起了另一个问题。
“活着又是什么样的感觉”
我现在的这副模样,真的能称作“活着”吗
说到底,“活着”的定义又是什么样的如果只是保持生命特征的话,那么植物人也是活着的,但他们如今的状态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么,是“进行时”和“过去时”之间的差别吗
回想起我这一生,似乎经历了很多,又似乎只是一堆虚幻的泡沫,如同行尸走肉一般,仅仅只是为了活着而活。
因为只有活着才能控制荒霸吐,除此之外还为了什么呢
我仔细思考了一下,但大脑反馈给我的只有一片空白。
7
我又回到了港口的海边。
就在刚才,我估算了一下,如果有“书”的帮助、且周围没有人类存在的话,我应该能够毫无顾忌地解决荒霸吐的问题。
虽然“书”已经不在我的手上了,但“书”交给我的部分权限却并非收回,仍然可以动用。
想到这里,我的脸上露出了轻松之色。
背负着荒霸吐的人一般只有两种下场,要么失去理智而死,要么抑制不住这过于庞大的力量而死。
但无论哪一种,我的人格最终都会被荒霸吐吞噬,至死都是毫无人性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