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2 / 2)

“华弟真的如此看待吗?”

“以前,我曾看错一个人,我以为他若得不到的东西,定会不惜毁掉也不会让任何人得到,后来我才明白,他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闻言,任世清沉默片刻后低笑起来,“也许你并没看错。”他是有过这个念头,就在刚刚还是这样想,但她的话让他冲疑了。

“我是否看错,并不取决於我,而在那个人。”她的声音平静而轻柔。

“那个人对你而言重要吗?”

“当日结拜,生死与共,若说不重要,我是在自欺欺人。”

“结义之情……”他笑,原来她自始至终对他竟只有这结义之情吗?“我以为若没有那道圣旨,一切会不同。”都怪皇上多事,要求她抛绣球选婿。

“一切不会不同。”她的声音依旧轻柔,语气却十分坚定。

“为什么?”

“本朝女子,十四便可嫁人,若有心,大哥以为还会是今天的局面吗?”短短几句话,点出他的盲点。

“原来一直是我错了。”

“从前大哥既不点破,何妨日后继续维持原状?”

他轻叹,“你我二人的心照不宣,意思竟差了这么多。”

“若大哥的心结难解,小弟便也只能从此避不见面,也省去了彼此的尴尬为难。”

“我以为你会舍不下这片辛苦打下的基业。”她不是一向把赚钱摆在第一位?

“钱财本是身外之物,得之我幸,不得我命,这也正应验了佛家的舍得之说。”

“五年时间并不是一句话就可以道尽。”他默默守候了五年,难道就这样经易放弃?

“人世沧桑却是弹指之间。”希望他能学会放下。

“华弟乃我信任之人。”

“大哥亦是费华信任之人。”费华是她女扮男装,在外行走时的假名。

“所以不擅理财的大哥若不将这大片的家业托给信任之人管理,岂非愚人一个?”他将目光从湖面上收回,转而看着身边想爱却不能爱人。

“大哥把我当家人?”

“我们之间从来不分你我。”

“那就不要让我为我的家人担太多心。”她转过头,对上他的眼。

又是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舍得之间所经历的折磨,有时需要有人分担。”字字缓慢,字字沉重。

她无言。

“本王欢迎任兄随时赐教。”一道清朗之声由晚风送达。

两个同样出色,却又同样脸沉如铁的男人,默默相对,不发一言。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见面,却是第一次以真正的身分面对面。

任世清没料到那夜深不可测的男子竟然会是逍遥王本人。

“王爷是真人不露相。”他不得不感叹,单就这一点而论,他跟她倒有相似之处,都被世人口舌所累。

“彼此彼此。”虽然当时曾猜想他身分不单纯,却没料到会是江湖上一堡二宫三家之首的风雷堡。

“我与义弟相约有事相谈,不知王爷为何会一起前来?”

“我看今夜月色迷人,美景错过再寻不易,便趁着夜色出来散散心,不想却碰到了堡主跟她在此喝茶聊天。”他洒脱一笑,轻挥手中折扇,抬头看着繁星浩瀚的夜空道。

任世清忽地绽出一抹笑。这位逍遥王看似洒脱,却分明在闪躲她的目光,而他看到了她眼中的不满。只有在逍遥王面前,她才会展现真性情……她永远都不属他,他该放手了。

“公事已经聊完,约义弟湖畔谈心,如果早知王爷有此雅致,一定开口邀约。”

“那是本王的不是了,没能将自己的心意及早告知任兄。”

“好说。”

看似闲谈的语气,目光却互不相让。

葛飞花将视线重新移回湖面,要怎么摆平恩怨由他们去,只要没有性命之虞,她不便插手男人之间的争斗。

今夜之约,功德圆满,她心情蓦然飞扬了起来。

三日后,杭州城外十里长亭。

人生在世,聚散离合寻常事。

十里长亭,洒下多少离人泪。

碧草如织,野花浪漫。长亭前的三个人却心情各异,无心郊外美景。

“大哥,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送到这里吧。”最终还是葛飞花打破了三人之间的沉默。

“一路顺风。”任世清眼中闪过失落。

“任堡主请回吧,他日上京,叶某必将盛情款待。”

“客气了。”虽是这样讲,他却很清楚要再次踏上京城那块土地,会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

“我们的眼界要放远,天下之大,奇花异草无数,大哥莫被一枝半朵的闲花闲草而阻止了前进的脚步。”葛飞花的语调带着那种花花大少、情场浪子的味道。

两个男人忍不住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

“大哥,莫对公主太过失礼。”转身之际,她终於忍不住小声嘱咐了声。

任世清脸上闪过一抹尴尬神色,狠狠地朝一旁的闲闲扇风的逍遥王瞪去一眼。他竟然给他玩这手,被尊贵的皇家公主缠上身,他除了闪躲一途,目前尚无其他办法可行。

“任兄,所谓美人如花,莫错过了花开时节。”叶闲卿凉凉的说,反正要伤脑筋的人不是他,呵呵。

“在下会谨记王爷之言。”任世清咬着牙道。

“那我们便告辞了。”

叶闲卿扶着妻子上马,然后自己再登上另一匹马,策马前行,跟等候在前方三里处的马车会合。

望着两匹马渐行渐远,任世清的神色很复杂,有祝福,也有失落,苌至还有一丝企盼。

也许,下次相见他已能放下对她的执念。

桂树飘香时节,满园芳香。

斜倚在桂树下的软榻上,逍遥王府的女主人看起来神情倦怠,脸色苍白,似乎身子微恙。

长廊尽头,一道身影急急而行。

“娘子——”

听得人声,葛飞花微阖的眼睑睁开,抬头看去,不由得面露惊讶之色,“王爷——”他奉旨陪皇上出游,这时怎么会回京?

“娘子辛苦了。”他坐上软榻,握住她的手,虽一脸风尘,却难掩满面喜色。

“皇上——”

“我一切都安排妥当,放心,为夫不会拿自己的项上人头开玩笑的。”

“我真的没事。”

他伸手抚上她苍白消瘦的脸,一脸怜惜地道:“原本光彩照人的玉颜,如今这般憔悴,怎能说没事。”

“大夫说了,再过些日子情况便会好转。”

“过些日子是多久?”看她这样,他好心疼。

“大约再半个月的光景吧。”她不是很确定。

“小姐,半个月是大夫说最好的情况,若是情况严重,有可能拖到临盆。”小叶忍不住在一旁插嘴。

“这还了得!现在已经这般憔悴,若是拖到临盆,你的身子会被拖垮的。”一向淡定的叶闲卿首次慌了手脚。

大叶在一旁偷笑。

小叶偷偷冲着主子扮鬼脸。

“王爷——”葛飞花也忍不住想笑。她这个孕吐的人都不担心了,怎么这准父亲和准外公都这么忧心呢?想到前几日父亲前来探望时的焦虑,再看看眼前丈夫的情形,她不由得笑出声。

“你笑什么?”他紧张得要死,娘子竟然还笑得出来。

“你会紧张是第一次做父亲,可我爹,明明已经当外公了,却比你还紧张。”

大叶憋笑道:“老爷说,老夫人当年生小姐的时候可是非常正常的,根本就没有任何不适,哪知小姐会是这种情形,气得老爷一直在骂姑爷。”

“骂我?”干他什么事?

“嗯。”葛飞花干脆趴到软榻上继续笑。

小叶接过姊姊的话道:“老爷说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坚持上请罪折子,直到皇上准了为止,小姐就不会有今日的苦难。”

叶闲卿忍不住伸手揉了揉额头。这个宝贝岳父,这种事怎么能这样评论呢,而且还追溯到当初的抛绣球之事。

“还有别的不适之症吗?”

“除了不能食用荤腥之味,其他还好,你不用担心。”话音未落,一阵恶心涌上喉咙,她直接向前倾了倾身子,险险将酸水吐到榻前。

“王妃今天可有吃什么吗?”

“回王爷,今日小姐吃什么都吐,所以……”

“来人哪,快来人啊!”叶闲卿马上转头叫人。

“王爷。”

“多请几位厨子入府,帮王妃调理饮食,今天要是不能做出一样王妃能吃的东西,有你们好看!”

“恶!”突然之间恶心之感加剧,让她直吐到脸色蜡黄,浑身没有一丝力气,病恹恹地躺倒在软榻之上。

“来人啊……”咱们逍遥王终於忍不住抓狂了。

第二年,当云来寺荷花盛放时,逍遥王府添了一位小郡主。

当日,向来视金钱如粪土的逍遥王席开千桌,宴席从王府门口一直摆到城东御史府。

其盛况让京城百姓议论了数月之久。

而外人所不知的是,因为太过铺张浪费,逍遥王与葛御史这对同命翁婿,双双被禁足,一个是三月之内禁止踏足卧房,一个则是三月之内禁止踏足王府。

可惜的是,这严厉的惩罚没让他们学乖。

在小郡主满三个月那天,这对翁婿竟又冒险,再次席开千桌。

这次惹得逍遥王妃抱着女儿到城外“紫云庵”修身养性去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