邻桌数学老师贺晓雯接了杯水冲花茶，走回办公桌，找不到杯盖，随手从桌上拿了一张贺卡盖在杯口上，过人来语气说“一回生二回熟，等盛老师再多过两次，就也没感觉了。送这些花花草草，有没，其实都是浪费，保存都保存不下来，还不如送点实际。”

这就很扫兴了。

孟晚霁写材料手顿了一下，听见盛槿书淡淡地笑了一声，没接话。

易晗接茬:“贺老师下节有课”把话题转开了。

孟晚霁就坐在易晗隔壁，忍不住抬头看盛槿书。

盛槿书把花束摆靠在了办公桌右上角，小摆件放到了桌面小盆栽旁，小零食收进了抽屉里，贺卡之类，则都放进了手提包中，大概是要带回宿舍。都收拾好了，她起身去给喷壶接水，而后回到桌边给桌面上小盆栽喷水。

她低垂着头，长卷发垂落颊边，唇角微微上翘，神色放松而恬静。

孟晚霁心里好像有什么动了一下，下意识地收回眼。

贺晓雯泡好了花茶，随手把盖在上面被水汽蒸得湿软了贺卡扔进了垃圾桶。孟晚霁隐约看到，那张贺卡应该是她班上英语课代表邬聆送。

只有这个孩子，是傻乎乎地亲手画了贺卡，觉得礼轻情意重。大概是每个科任老师都有，她也收到了一张。孟晚霁心口有点闷。

上课铃响了，贺晓雯和易晗都拿上书本端着保温杯出去上课了，办公室只剩下她和盛槿书，还有另外两个在批改作业老教师。

安静了大概一分钟，孟晚霁忽然听见塑料袋响动声音。她抬头看向声源，就看见盛槿书弯着腰，把她与贺晓雯之间放着还很空垃圾桶里垃圾袋提了起来，而后径直走出了办公室。

不多时她就回来了，重新套了一个垃圾袋，坐下身子，开始批改测验。

孟晚霁没有在意这个小插曲。

四十五分钟过去后，下课铃响，邬聆出现了在办公室，一边接走盛槿书刚批改好英语小测纸一边兴致勃勃地追问:“老师今天奖励画什么啊“

孟晚霁忽然反应过来，盛槿书那个一丢一换动作，维护住是什么。

她心中一瞬间波澜万千，复杂得连自己也分不清楚是什么情绪。

耳边盛槿书和邬聆对话还在继续，对话内容是她先前就有听学生提到过，盛槿书会随机在小测满分同学里面抽一个，在她测验纸背面作画，而后附带上已经一句鼓励类英文名人名言。

因为画功了得，惊为天人，以至于学生因为想得到她画，连她语文早读课都有人在偷偷摸摸背英语单词了。

孟晚霁开始动摇，或许，她对她真太苛刻了一点。她着装风格确实不够端庄，教学确实不够有经验，可在当老师这件事上，她好像是真用心了。

除开无意中被她发现私人生活，做老师，到目前为止，她没有失职地方。那么作为同事，她是不是确实失礼了一些

＊

午休回宿舍时候，孟晚霁顺路去了一趟西门外小超市添置用完了洗发水，望见不远处生鲜区西瓜，犹豫再三，她买了一颗新鲜无籽。

鬼使神差，路过冷藏区，她还买了一排高中时她常在盛槿书课桌上看到饮料。

天知道，她为什么能够把这些细节记得这么清楚。

她回到宿舍，控制着力道开门。客厅里没人，盛槿书房门关着，应该是已经在午睡了。她舒了一口气，把切好了西瓜、饮料摆在茶几上，怔了好几秒，忽然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可买都买了。揉了揉额头，她回房间拿便利贴和签字笔。

把她们置气一般谁都不吃、已经细菌丛生西瓜从冷藏区中取出，而后把新鲜西瓜和饮料并排放进冰箱，涂涂改改好几次，最后她贴上了新便利贴西瓜我换了新鲜。饮料快过期了，有需要话请随意。

都是成年人了，抬头不见低头见，至少像普通同事那样，维持住表面上体面吧。她给自己找了一个理由。至于盛槿书接不接受，她觉得自己可以不在意。

但求心安而已。

可想是这么想，下午傍晚吃完饭回宿舍，发现盛槿书还没有回来，她第一件事，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进了厨房。

厨房贴在冰箱门上便利贴，下面被添了新字，盛槿书写“好。”还画了一个笑脸。

字迹清隽飘逸，一看就是练过那种，和孟晚霁想象中她会有狗啃字完全不一样。

孟晚霁看了好几眼才打开冰箱。

冰箱里，西瓜少了三分之一，饮料也少了一罐。

孟晚霁咬唇，溢出了很浅一点笑，很快又克制地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