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寒暄过后,李琬急切地问起了顾淮越的伤,这也是眼下严真最为关心的。虽然昨晚无意间听到了刘向东的话,可是她还是想要再确认一遍。
涂晓的表情难得的严肃了起来:「其实腿上的伤口只是皮肉之伤,真正严重的是他的右脚。他的右脚有旧疾,看样子应该动过手术吧?」
面对涂晓的问题,李琬和严真面面相觑。老爷子猛抽一口烟,声音微沙:「动过,不过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跟这有关系?」
李琬不由得有些惊讶:「好几年前?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的脚有伤,什么时候动的手术?老头子你跟他一起瞒着我?」
「你什么心肠孩子不知道?说出来除了让你添把泪和担心还能怎么着?」
「你,你——」老太太气结,可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严真看着,心里像细针扎过一样,瑟缩地疼着。她扶着李琬坐下,替她顺着气。
「妈,别着急,咱们听医生慢慢说。」
涂晓接着说:「应该说有一定的关系,我猜顾参谋长上一次手术后一定没有休养好吧?」
顾老爷子吸烟的手有些抖,「他说没事儿,完了就直接回师部准备演习去了。我,我也就没拦着。休养,这小子知道什么叫休养?!」
李琬听着,眼泪啪嗒落在严真扶着她的手背上。
严真握了握拳,努力镇定地问涂晓:「没休养好的后果很严重吗?你,你知道他在部队,没有那么多时间用来养病……」
「当然很严重。」涂晓斩钉截铁,「这种疲劳性骨折如果不完全修复的话是不能参加任何军事训练的。当然顾参谋长也过了新兵的时候了,不是每天吃进二两土的猛练,可即便是这样工作量也不小,更别提他这次还去了灾区……」
说到这里涂晓停了下来,一是因为她的大致意思他们都明白了,二来是因为,严真的脸色实在是太苍白了,她怕自己再说点儿什么这个女人会直接晕过去!
一阵令人压抑的沉默过后,顾老爷子开了口:「那这病具体怎么治,你们医院有方案了没?」
「主任的意思是先手术,手术完了差不多得休养个几个月……」说到这里涂晓顿了下,「这是最佳的方案,不过得需要参谋长的配合。」
又是一阵沉默。
按理说这是最好的方案,可是却没人能在第一时间替他做这个主,因为那个人从来都是很少说固执的话,却经常做固执的事。
这回打破沉默的是严真,她对涂晓说:「做吧,只要他能好。」
声音不大,却透着坚定。涂晓对她微笑。
「配合,一定得配合!」顾老爷子说,「他这小子这回要是不配合,就甭给我当这个兵了,部队不养他这种顽固型病号!」
顾淮越还没有醒,而老太太带来的汤已经有些凉了。涂军医好人做到底,带着老太太去找厨房热汤。也真是为难她了,从昨晚开始就为他们跑前跑后。
严真要去,可老太太拦下她了,嘱咐她多休息:「瞧你这脸色,都快跟淮越一样了。万一要是病倒了,淮越醒来问我们要人怎么办?休息会儿去。」
严真嘴里说着没事儿,可还是听了老太太的话,准备回病房休息。
严真刚进到病房外间的时候发现里间的门开着,悄悄走过去,正好看见老爷子坐在顾淮越的床前。
他伸手替他倔强的儿子调了调点滴的速度,而后又给他掖了掖被角。手落在他受伤的右腿的上方,想碰可又不敢碰,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收回了手。
这样的顾长志是她从没见过的,弯腰弓背小心翼翼的样子让严真觉得既温馨又酸楚。
严真低头摸了摸湿润的眼角,抬起头来,看见老爷子转过身来冲她温和地笑着。
「还睡着呢。」老爷子走过来,压低声音说着。
「估计是太累了,昨晚疼醒了好几次,凌晨了才睡安稳了。」
「嗯,且让他睡着吧,这段时间也是累坏了。」老爷子又回头看一眼,关上了门。
严真看着老爷子在沙发边坐下便准备去泡茶,老爷子拦住了她:「在医院里就不那么讲究了,倒杯白开水喝喝就行。」
严真给他到了一杯水,老爷子喝了一口,看向严真:「丫头,这两天把你给累坏了吧?」
严真摇了摇头:「不累。」
老爷子放松地靠向沙发,看着窗外叹了口气:「这小子总以为自己是铁打的,拼了命的往前跑。可人都是凡胎肉身,哪儿经得起折腾。」
「爸,淮越还没活到您这个年纪,还不知道惜命。」
老爷子笑了笑,说:「家里的人都说淮越跟淮宁长得像母亲,可是你妈总说,这两孩子的强脾气都遗传自我。这可是给我盖高帽子了,要说强,谁都比不过淮越。遇事了死撑着,看得比命还重的自尊心!你说那玩意儿不能吃不能喝,你就不能放一放?」
严真没说话,只是放在膝头的手紧了紧。
「拿到手的全是奖状,听到的全是夸奖,看到的全是荣誉。有什么不好的藏着掖着回头全吞肚里去,烂也得烂在里面!」老爷子心疼地数落着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这么一个优秀的儿子好养,可养回来的全是心疼。到现在他还瞒着他离开特种大队时发生的那点事儿,串通着老席一起。可是你说做老人的有那么傻么?他受过什么我们会不知道?你妈在家里知道差点儿哭得没晕过去,哭醒了还非得去部队找他去!非得去不可,这冯湛是拦都拦不住……」说到这里老爷子停住,说不下去了。
严真眼眶微红,攒紧的手是握了又握:「爸,就让他当您不知道吧。他不想您不知道的,您就当不知道。」
顾长志一怔,半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