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传仪没有异议地退开,而藤臣朝阳硬撑的紧张神情,也因他的到来而松懈了下来,眼看着他们就要坐上救护车,「我也要去。」她正准备跟上却被千叶介枫一把拦住。
「不!你回去,准备送你回家的人,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回家?你要我回哪里?」没见到朝阳脱离险境前,我绝不会离开他身边。更何况,有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
「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光是在家里等你的律师就有好几个,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出了错,你要我怎么向社长交代?」千叶介枫关上车门,命令救护车尽速离去。
「但是…‥」君传仪担心藤臣朝阳,什么也听不进去。
「听着,」千叶介枫扳回她苍白的脸,以前所未有的严肃口吻道:「社长已经为你安排好一切,包括继承藤臣家所有的产业,以及结婚种种事项,你必须在最短的期间内,办好所有的手续,不然就来不及了。」
「我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她继承?她不懂也不会,更何况,他还生死未卜。
「社长在一个星期前就已预立遗嘱,上头载明了在他死后他所有的一切,全部给你。」为了防止在婚前有任何的意外,藤臣朝阳把一切该有的准备全做好了。现在,这个意外虽然比他预计来得早了些,但他还是在昏迷前,把所有的事都托给千叶介枫,所以千叶介枫拚死也不能事负他。
「遗嘱?为什么要立那种东西?」她狂乱的抓着千叶介枫。她还要和他组一个幸福的家,生好几个可爱的宝宝呢!
「你还看不出来吗?社长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他只是一直硬撑着,他要给你一个婚礼,让你名正言顺的受到藤臣家的保护。他把一切都给了你,你却不知道他快要死了!」千叶介枫无法克制的朝她大喊,为她的冲钝而难过,也为藤臣朝阳的牺牲感到不值。
他快要死了?
这一定不是真的!
「我还是要去医院!」她哭喊着。他要丢下她了吗?
「说了这么多,你怎么还是不懂?刚才的枪伤已经将社长仅剩的生命消耗光了,如果你不尽快完成与社长的结婚手续,他的希望以及一切的安排,就会全部落空,你知道吗?」千叶介枫紧皱着眉,不耐地看着她颠上那两道清澈的泪水。
「无所谓,就算真的会这样,也无所谓了。」当不成他的新娘,她只觉得遗憾,但要她在他生死关头的时候抛弃他,她办不到!她笑了,笑容却是无比的悲伤,「我很担心他,我伯要是没有人陪在他身边,他很可能会这样孤独地离开人世了。」千叶介枫被她的话震住。
「你也知道的,不然,你不会一直阻止我陪在他身边,反而劝我接受他的安排。你也认为他现在正孤独地、一点一滴地死去,不是吗?」她抹去自己的泪水,笑得无比凄凉,「如果我们都放弃他了,他又怎么会在意自己的生命呢?我不容许他就这么孤独地走了,他要死也要死在我面前!」千叶介枫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你会帮我,是吧?因为你是那么地崇拜他、喜欢他。」
她的轻语,破碎了他对她的所有防卫。他终於明白,藤臣朝阳为自己找了一个多么出色的人生爱侣。
***
震惊全日本的头条新闻连续报导了三天,刈谷集团前董事长刈谷彬枪杀了藤臣企业的社长藤臣朝阳,造成一死一重伤,而受重伤的藤臣朝阳仍然躺在加护病房中,尚未脱离险境。
君传仪已经三天未合眼了。穿透藤臣朝阳胸腹间的枪伤,一度造成他大量失血,虽然经过紧急救治后,总算从鬼门关前捡回了一条命,但他依然是昏迷不醒,更严重的是,他的心脏旧疾若在此时发作,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藤臣本家没有亲人,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藤臣朝露住在台湾,医院已数度发出病危通知,但君传仪仍然没有通知她。至於旁系的亲戚倒是一天来好几趟,看藤臣朝阳到底死了没,好瓜分他的财产。而君传仪始终没在结婚证书上签字,因为那些身外之物对她一点也不重要,她只要他好起来。
她憔粹地坐在病床边,愣愣地看着昏迷不醒的藤臣朝阳。
「下雪了,早上落下了今年第一场冬雪喔!如果我们现在在京都的话,泡一壶咖啡,坐在离宫老宅的屋檐下看雪,多浪漫啊!朝阳,不要不理我嘛!睁开眼,看看我好吗?」她抚摸他苍白的脸。罩住他半边俊脸的氧气罩正提醒着他的虚弱,而她则一遍遍的倾诉她的深情。
「你的表婶刚刚又来了,她很难打发,因为她想知道她的儿子到底可不可以成为藤臣企业的新社长,多亏千叶介先生借词拖延,否则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她又哭又笑,在他床前叨念着琐碎的事,如果不对他说说话,她会觉得自己快要被逼疯了。
「千叶介先生每天面对各种不同的压力,有来自公司股东的,有来自旁系远亲的,还有……我的眼泪,他快要吃不消了,真对不起,这个时候,我什么忙也帮不上,幸好千叶介先生很能干。」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偷偷告诉你,高泽先生看上千叶介先生的办事能力,而且扬言要挖角,但千叶介先生拒绝了,因为他不想放弃你,你知道吗?」
「千叶介先生说,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我签下名字,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了,可是我不要啊!我要的只有你,而不是那些象征身份地位的东西,你为什么总是不明白呢?」泪水就是止不住,又模糊了她的视线。
「你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却只漏了你自己,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为什么不好好休养呢?你明明答应我要到医院作彻底检查的,为什么你食言了呢?」君传仪盈满泪水的眼中,尽是令人心碎的坚强。她把被泪水浸湿的小脸轻柔的贴在他的胸膛,感受他虽微弱但仍在跳动的生命。
泪一颗颗的落下,浸湿了他的胸膛,「你好坏,明知道我担心你,为什么还不睁开眼看看我,我就快要撑不下去了,还是你想见那个占据你所有心思的女子?」君传仪举起发抖的手,抚过藤臣朝阳额上垂落的发丝,用几近绝望的口吻对他倾诉:「你的心愿是为她找出荻野青,如今高泽先生也同意了,你就快完成心愿了,怎么可以选在这时候倒下呢?她会不高兴的,为了她,活过来好吗?」
她泪如雨下,一次次不厌其烦的抹去泪水,她要把他看清楚,将他的身影全印在脑海里。
「阳,你真的要弃我於不顾吗?我可是会追去的喔!你忘了我们要不离不弃、生死与共的吗?」她泣不成声,倒在他身上嚎啕大哭。
「传仪……」仿若梦吃的呢喃微弱地传来,让她不禁睁大了眼。
藤臣朗阳缓缓地掀开氧气罩,气若游丝地开口:「不离不弃,可以;但生死与共,我不准……」经过三天的煎熬,藤臣朝阳终於醒了,无限的相思全化为泪水,君传仪忍不住倾上前,吻住了他的唇。
他虚软无力的拥着她。他作了好长的一场梦,梦中有欢笑、有喜悦,还有一声声令他心碎的哭泣。因为那令他不舍的哭泣,使他重新燃起对生命的希望,他最放不下的人是她,是她让他害怕自己的死亡。
这就是爱了吧,当年姊姊也是以这种心情来爱着莫霄,甘愿为他舍弃一切虽然费了好长的时间,但他终於懂了。
***
藤臣朝阳醒来后的第二天,大雪依然狂肆地下着,硬是把东京街头妆点成一片银白色的世界。
当她扶着他坐起身,想喂他吃些流质的食物,好补补这些时日虚弱的身子时,一对出色的男女走进了病房。她一看到那美丽绝艳的女子;就知道她是谁,那女子的美是种会令人自觉形秽、不忍逼视的美,而她身旁那高大英俊的男子对她的细心呵护,也是显而易见的。
他们是那么地相配、出色,那么令人心生向往。
藤臣朝阳对於他们的来到,虽有几分讶异,却有更多的欣喜。
「姊姊,你们怎么来了?」
「小子,这么多年,看到我,连一声姊夫都不叫,存心我我麻烦吗?」莫霄跟他是死对头,一开口仍是冷冷的。
「姊夫。」藤臣朝阳自然地脱口而出,连自己都讶异这心平气和的语气。
「终於开窍啦?」莫霄冷言冷语的看着虽然虚弱,却仍然俊美的不像样的他。
「早叫晚叫都得叫,我可不想将来死后才后悔。」他淡淡的笑了。
「朝阳,这么大的事,怎么不通知我呢?」藤臣朝露的表情也是淡淡的,所有的情绪全藏在平静的面容下。
他低垂着头,一声叹息低低逸出,「我以为这次真的要死了。」
「不会的,我们会想办法医好你。」听到这里,君传仪便悄悄的退出了。这间病房里,根本没有她容身的位置;藤臣朝阳对他姊姊是那么地温柔,他的笑容如此愉悦,当年的事,彷佛根本没发生过。
她不禁揣测,将来他们的关系会变得如何?
不过,管他们的,反正她是赖定他了,而且她还得感谢藤臣朝露的出现,这样他或许就不舍得放弃一切吧!
如果丢下他不管的话,他一定会孤独地死去。他对这世界没有依恋,他的世界太过孤独,如果没有人拉他一把,就算他的枪伤复元了,他心理的伤口还是会淌血。
她爱他,所以绝不愿意见他糟蹋自己的生命,而他的心结,也该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