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章 西行取经(二十三)(1 / 2)

这行者才按落云头,就揪着那龙马的顶鬃,来见三藏,说道“师父,马有了也。”三藏一见马又回来了,大喜道“徒弟,这马怎么比前反肥盛了些在何处寻着的”行者笑道“师父,你还做梦哩却才是金头揭谛请了菩萨来,把那涧里龙化作我们的白马。其毛片相同,只是少了鞍辔,着老孙揪将来也。”

三藏听说扑上来了,大惊问道“菩萨何在待我去拜谢他。”行者回道“菩萨此时已到南海,不耐烦矣。”

三藏却是不敢怠慢了,就连忙撮土焚香,望南礼拜,拜罢之后,方才起身与行者收拾好行礼,继续前进。而后行者又喝退了此地山神土地,吩咐了头上的揭谛功曹,却请师父上马。三藏道“那无鞍辔的马,怎生骑得且待寻船渡过涧去,再作区处。”

行者见他又挑三拣四,喝道“这个师父好不知时务这个旷野山中,船从何来这匹马,他在此久住,必知水势,就骑着他做个船儿过去罢。”三藏闻言,也是无奈,只得依言,跨了刬马。行者则是挑着行囊,也到了涧边。

忽然只见那上流头上,有一个渔翁,撑着一个枯木做的筏子,顺流而下。行者见了,连忙用手招呼道“那老渔,你来,你来。我是东土取经去的,我师父到此难过,你来渡他一渡。”渔翁闻言,即忙将筏子撑拢。

行者便请师父下了马,扶持左右。三藏上了筏子,揪上马匹,又在船上安了行李。就见那老渔撑开筏子,便如风似箭,不觉已是过了鹰愁陡涧,上了西岸。

三藏教行者解开包袱,取出大唐的几文钱钞,送与老渔。老渔把筏子一篙撑开,说道“不要钱,不要钱。”说完就向中流渺渺茫茫而去。

三藏心中甚是不过意,只管合掌称谢。行者却道“师父休致意了。你不认得他他是此涧里的水神。不曾来接得我老孙,老孙还要打他哩。只如今免打就彀了他的,怎敢要钱”那师父也似信不信,只得又跨刬着马,随着行者,径投大路,奔西而去。

这正是广大真如登彼岸,诚心了性上灵山。

二人前进,不觉已是红日沉西,天光渐晚,但见淡云撩乱,山月昏蒙。满天霜色生寒,四面风声透体。孤鸟去时苍渚阔,落霞明处远山低。疏林千树吼,空岭独猿啼。长途不见行人迹,万里归舟入夜时。

三藏在马上遥观,忽然看见路旁有一座庄院。三藏吩咐道“悟空,前面人家,可以借宿,明早再行。”行者抬头看见道“师父,不是人家庄院。”三藏问道“如何不是”行者道“人家庄院,却没飞鱼稳兽之脊,这断是个庙宇庵院。”

师徒二人正说着话,却是早已到了门首。三藏下了马,只见那庙门上写有三个大字,乃是里社祠,遂入了门里。只见那里边有一个老者顶上挂着数个珠儿,合掌来迎,叫声“师父请坐。”三藏慌忙答礼,上殿去参拜了圣象,那老者又呼来童子献茶。

茶罢之后,三藏问老者道“此庙何为里社”老者回道“敝处乃西番哈咇国界。这庙后有一庄人家,共发虔心,立此庙宇。里者,乃一乡里地;社者,乃一社上神。每遇春耕、夏耘、秋收、冬藏之日,各办三牲花果,来此祭社,以保四时清吉、五谷丰登、六畜茂盛故也。”

三藏闻言,点头夸赞“正是离家三里远,别是一乡风。我那里人家,更无此善。”老者却问三藏“师父仙乡是何处”三藏回道“贫僧是东土大唐国奉旨意上西天拜佛求经的。路过宝坊,天色将晚,特投圣祠,告宿一宵,天光即行。”

那老者听说是东土来的和尚,心中十分欢喜,道了几声失迎,又叫童子办斋饭。三藏吃毕谢了老者。行者的眼乖,见他房檐下,有一条搭衣的绳子,走将去,一把扯断,将马脚系住。那老者见状,笑道“这马是那里偷来的”

行者闻言,却是怒道“你那老头子,说话不知高低我们是拜佛的圣僧,又会偷马”老儿笑道“不是偷的,如何没有鞍辔缰绳,却来扯断我晒衣的索子”三藏陪礼道“这个顽皮,只是性燥。你要拴马,好生问老人家讨条绳子,如何就扯断他的衣索

老先休怪,休怪。我这马,实不瞒你说,不是偷的昨日东来,至鹰愁陡涧,原有骑的一匹白马,鞍辔俱全。不期那涧里有条孽龙,在彼成精,他把我的马连鞍辔一口吞之。幸亏我徒弟有些本事,又感得观音菩萨来涧边擒住那龙,教他就变做我原骑的白马,毛片俱同,驮我上西天拜佛。今此过涧,未经一日,却到了老先的圣祠,还不曾置得鞍辔哩。”

那老者道“师父休怪,我老汉作笑耍子,谁知你高徒认真。我小时也有几个村钱,也好骑匹骏马,只因累岁迍邅,遭丧失火,到此没了下梢,故充为庙祝,侍奉香火,幸亏这后庄施主家募化度日。

我那里倒还有一副鞍辔,是我平日心爱之物,就是这等贫穷,也不曾舍得卖了。才听老师父之言,菩萨尚且救护,神龙教他化马驮你,我老汉却不能少有周济,明日将那鞍辔取来,愿送老师父,扣背前去,乞为笑纳。”

三藏闻言,称谢不尽。不多时,又见童子拿出晚斋,斋罢之后,掌上灯,安了铺,各自寝歇。待到次日一早,行者起来道“师父,那庙祝老儿,昨晚许我们鞍辔,问他要,不要饶他。”话音未落,就只见那老儿,果然是擎着一副鞍辔、衬屉缰笼之类,凡是马上一切用的,无不全备,都一应放在廊下,对他们道“师父,鞍辔奉上。”

三藏见了那副鞍鞯,果然是好东西,欢喜领受,教行者拿了,背上马看看,可否相称。行者也是走上前,一件件的取起看了,果然是些好物。有诗为证,诗曰雕鞍彩晃柬银星,宝凳光飞金线明。衬屉几层绒苫迭,牵疆三股紫丝绳。辔头皮札团花粲,云扇描金舞兽形。环嚼叩成磨炼铁,两垂蘸水结毛缨。

行者心中暗喜,连忙将这副鞍辔背在马上,就似量身定做的一般。三藏拜谢了那老者,那老人却是慌忙搀起三藏,道“惶恐惶恐何劳致谢”那老者也不再留师徒二人,请三藏了上马。那长老出得门来,攀鞍上马,行者在旁边担着行李。

那老儿又从袖中取出一条鞭儿来,却是皮丁儿寸札的香藤柄子,虎筋丝穿结的梢儿,在路旁拱手奉上,说道“圣僧,我还有一条挽手儿,一发送了你罢。”那三藏在马上接了,回道“多承布施多承布施”

正打问讯之时,却是早已不见了那老儿,及至回头看那里社祠,却是一片光地。只听得半空中有人言语道“圣僧,多简慢你。我是落伽山山神土地,蒙菩萨差送鞍辔与汝等的。汝等可努力西行,却莫一时怠慢。”

慌得个三藏连忙滚鞍下马,望空礼拜道“弟子肉眼凡胎,不识尊神尊面,望乞恕罪。烦转达菩萨,深蒙恩佑。”只见他只管朝天磕头,也不计其数,路旁边活活的笑倒可个孙大圣,孜孜的喜坏个美猴王,上前来扯住唐僧道“师父,你起来罢,他已去得远了,听不见你祷祝,看不见你磕头。只管拜怎的”

长老却是说道“徒弟呀,我这等磕头,你也就不拜他一拜,且立在旁边,只管哂笑,是何道理”行者回道“你那里知道,象他这个藏头露尾的,本该打他一顿,只为看菩萨面上,饶他打尽彀了,他还敢受我老孙之拜老孙自小儿做好汉,不晓得拜人,就是见了玉皇大帝、太上老君,我也只是唱个喏便罢了。”

三藏闻言,皱眉道“不当人子莫说这空头话快起来,莫误了走路。”那师父这才起来收拾行礼,投西而去。

此去行了有两个月太平之路,相遇的都是些虏虏、回回,狼虫虎豹。光阴迅速,又值早春时候,但见山林中锦翠色,草木发青芽;梅英落尽,柳眼初开。师徒们行玩春光,又见太阳西坠。三藏勒马遥观,山凹里,有楼台影影,殿阁沉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