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那双如冰凌锐利冷漠的眼睛此时弯成了月牙,烙满符咒的半张脸恍若恶鬼,在这深夜格外的渗人:“指教不敢当。不过是听闻小主子在寻前东营军。想着若是再不出来走动走动,在下就老了,便来瞧一瞧。”
“仓先生说笑了。”
应是这般应,徐皎然目光在他面上溜了一圈,却也没说信他还是不信他。但目前,这个仓对她,应当是没有恶意。
毕竟她嗜甜这事儿,除了元玉长雷,连远兰都不清楚。能细致到这个地步,怕是她在闵州这些年的所作所为都知道了。如此,这人若是真有恶意,只需一开始让她夭折,她又哪会成长到如今。
“关於东营军,小主子有什么想问的,尽可开口。”
关於东营军,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东营军初始建立,是源於易西楼的一时兴起。大夏末年,昏君醉生梦死,奸臣误国,大夏民不聊生。边疆常年征战,遗留大批大批食不果腹的孤儿,战场游荡。
易西楼彼时年幼,见状於心不忍,便向易安澜提出安置孤儿的问题。
易安澜为此向朝廷上奏,请求朝廷妥善安置。然而前朝右相王忠认为易家每年要求大批军款已是不知节制,此时提出安置战后孤儿,根本就是想中饱私囊,以公谋私。便以易家妄图掏空国库为名,禀奏夏末帝。
夏末帝深以为然,当即驳回易安澜的请奏,并予以易家处置。
请奏不成,易安澜反因此事被夏末帝当众罚五十军棍,以儆效尤。
易西楼得知结果怒不可遏。十五六岁的年纪最是少年意气,不让他做的他偏要做。朝廷不是不管孤儿?那他来管!
他这人,自小脑子活泛,做事也不似他父亲一板一眼,更偏向於歪魔邪道。为此,易西楼琢磨着,倒是想出了一些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损招。他以玩乐赌博的手段,开设大赌局,骗了京城一批纨絝子掏出巨额家财。外加他从八岁起便试着处理庶务,平日里也捏有产业,变卖了,收养了这些战场上活下来的孩子。
“我这不人不鬼的东西,是主子亲自从死人堆里背出来的,”提起易西楼,仓的声音似乎柔和了一些,“蒙主子不弃,任西南军的首领。”
而这些孩子被收养之后,又不能弃之不管。要救助他们下去,自然要授人以渔。
将门世家做什么事都脱不掉军人的脾气,自然是以易家军规来训练。原本不过是想教导他们一些武艺,好叫他们在乱世能生存。谁知这群腐屍里讨食的孩子天赋异禀,一动起来,真练出了点样子。
东营军的雏形成了,易西楼的心便顺势变了。
而后恰逢西南十年难遇的大灾荒,易西楼私下里哄了易家老太太,偷偷开了私库。掏空了易家,去西南收养孤儿。就这样,东营军从一开始三千不到的人数,渐渐发展壮大,形成后来令人震惊的规模。
他说这些,既是为了解释东营军的由来,也是为了告诉徐皎然。他手下是第一批东营军,除非事出有因,绝不可能背叛易西楼。
仓说故事似的不紧不慢,徐皎然却听得心跳如擂鼓。或许说,她在想,她跟易西楼不愧是父女,所作所为竟然不谋而合。
“那,”摇曳的烛火在灯笼中闪烁,映衬的徐皎然眼神幽幽,“仓先生是否愿意认我为主,效忠於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