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伸手不见五指的地牢里,一盏小小烛火映出几道高大的人影,健硕挺拔的幸项来到地牢,身后带了几名侍卫。
秋荷一看见幸项,立刻痛哭失声,双手抓着栏杆,把栏杆摇得喀喀作响。
「贝勒爷开恩啊!秋荷是被冤枉的!贝勒爷开恩啊!」
「被谁冤枉?你又犯下什么罪?」幸项富磁性的温柔嗓音在地牢里响起回音,他双手背在背后,胸膛直挺挺的,高高在上的姿态显得唯我独尊。
「我没有给福晋下药!我是被福晋冤枉的!」秋荷仍企图挣脱出一条生路。
幸项深邃的黑眸莫测高深地瞥着她,唇边勾勒着一抹笑,这抹笑意看起来一点都不温和,反而显得严厉冷凛,「你知道吗?没人说你给福晋下药,舒儿至今也还不知道自己被下药,你倒是自己全招了,也好,省下拷打逼问的程序。」
「啊!」秋荷紧握着拦杆的双手倏地无力地垂落,脸色苍白地凝视着眼前俊美无比的男人。
「我不会把你处死,更不会放你出去,我要你——慢慢地死在这地牢里。」幸项俊容上仍保持着一抹笑靥,眸光却霸道得宛如一只猛兽,慢慢地、深深地望进秋荷的瞠孔里。
秋荷万万也料想不到自个儿精心策划的计策会失败,不但被幸项识破奸计,还悲惨地被关在地牢里,从此之后,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永远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终其一生……
☆ ☆ ☆
梅花开了,院子里的石板小径积上一层厚厚的冬雪,整个京城全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风雪里。
今年冬天对硕亲王来说,是最叱吒风云的一年。
自从幸项参政了之后,硕亲王在朝的政治权势迅速扩大,几乎到了可呼风唤雨的地步,而幸项也没再「发病」,他的「怪病」几乎可以说是「不药而癒」。
虽然幸项至今仍不肯和王爷说一句话,但王爷已经很心满意足了,王爷深信,不久后的将来,结在幸项心上的怨恨,也会像幸项身上的怪病一样,逐日消失不见。
而当幸项在朝廷里的势力一天比一天大,苏舒在府中的日子就过得生天比一天更加寂寞难熬。
因为幸项总忙到很晚才回到府中,又不准她做家事,她只好无聊透顶地待在房里学绣花,内心深处有种很寂寥的痛。
这一天晌午,苏舒要到嬷嬷房里去拿一批绣花的图样,怎料才离开回廊,便毫无预警地晕倒了,幸好被一个丫鬟发现了,急忙唤来了其他佣仆,手忙脚乱地把苏舒送回厢房,再去向王爷通报。
王爷以为苏舒得了什么怪病,十万火急地请来了宫里太医替苏舒把脉,这一把不得了,苏舒什么怪病都没有,原来是身怀六甲了。
「好!好!太好了!」天降喜讯於王爷,得知终於有后,王爷乐得大叫,还郑重地交代他的媳妇儿说:「好媳妇,你的肚皮真争气,为了保护本王的宝贝金孙,以后你可要乖乖平躺在床上待产,哪儿也不许你去,免得把我金孙给吓了。」
「嗯!好。」苏舒几乎落下感动的泪水,情绪激动地猛点头。
想起正在肚子里成长的小小生命是她和幸项爱的结晶,苏舒就感动到眼中蓄满了喜悦的泪水,这是今年冬天最令人意外的大惊喜,苏舒双手紧紧捧着肚皮,她想,幸项一定会很高兴自己即将成为人父。
不知他什么时候归门?苏舒真的很想马上告诉幸项这个好消息。
像个小傻瓜似的,苏舒的眼中虽然溢满感动的泪水,嘴角却擒着甜蜜又幸福的笑靥。
幸项一回到王府,所有丫头仆佣全莫名其妙地冲着他笑,却没人愿意开口告诉他福晋已经身怀六甲的喜讯,因为福晋要亲口告诉她的夫君,大伙儿全都识相地主动把嘴儿给缝了,心里却又忍不住替贝勒爷感到高兴。
幸项也没多问,穿过前厅,走过水榭,转入回廊,回到了厢房。
苏舒正恬静地坐在桌前绣花,幸项一步进厢房,她立刻放下手边的工作,忙不迭地起身把幸项拉到一旁坐下。
「怎么啦?你有话告诉我?」幸项疑惑不解地看着满面春风的苏舒,苏舒兴奋地猛点头,「爷,舒儿今天好开心、好快乐哦!」
「是谁令你开心?是谁让你快乐?」幸项作梦也想不到,苏舒的快乐竟然会感染给他,一见她笑,他也忍不住开心。
「爷,舒儿今儿个晕倒了,阿玛找来了太医替舒儿看病。」心情愉悦的苏舒缓慢地道。
「结果呢?怎会晕倒?」幸项的眉头揪得死紧,他忽略不了泛在心口上的心疼与关怀,专注地注视着她的眼,「你身子出了什么毛病?」
「爷,你听好了……」苏舒的眼里透着一抹含情脉脉的神情,深情地凝视着他,「舒儿,舒儿已经……已经有了身孕。」
「你说什么?」幸项以为自己听错了。
「舒儿的肚子里怀了爷的骨肉。」见他一脸错愕,苏舒捂着嘴偷笑,又慢慢把话重申了一遍。
幸项缓缓眯起黑眸,「那阿玛肯定知道你怀孕了?」
「是呀,阿玛好开心啊!」苏舒脸上尽是甜美的笑意。
幸项闭上眼睛,良久,薄唇微掀,残酷冷绝的命令话语自薄唇慢慢吐出:「打掉他!」
是的,这小家伙本来就不应该来!他压根不欢迎他的到来!
虽然他已经开始上早朝,亦替硕亲王府争取了不少利益,但他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他自己,与任何人无关,尤其是他阿玛,他真不知道阿玛在得意什么!要知道,他心里对阿玛的恨至今尚未消退,现下要他替阿玛传宗接代,压根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别问他舍不舍得这个孩子,也别告诉他,他的决定有多么残暴不仁,事实上,他一直是个没血没泪的男人,在他失去最疼爱他的额娘后,他就丧失了良心,注定为复仇而活了。
「不!」苏舒震惊无比地从椅上跳了起来,红润与喜悦的神色刹那间退去,变得苍白如纸。
她瞠大一双杏眼,一脸不敢相信地看着她的夫君,看着眼前这个想要把他们的亲生骨肉亲手杀死的男人……
幸项一语不发,起身把外衣脱去扔在一旁,然后命纳拉氏拿干净的衣衫进来让他更衣沐浴。
「嬷嬷,即刻去京拐子那儿弄一帖下胎药回来给福晋服下,顺便找些人手进来帮忙。」幸项躺在浴池里,闭着眼睛交代着纳拉氏。
纳拉氏闻言一脸心惊,却不敢开口说什么,服从地道:「喳!」然后满脸忧愁地驼着背走出去。
「不!」苏舒感觉自己的心好像在瞬间碎裂成千片万片,一时之间难以承受如此尖锐的痛楚,「你要杀的人是咱们的孩子啊!你怎能如此狠心?你怎能如此令人发指?」
幸项没有把眼睁开,他决定不去看苏舒的脸,生怕她一个眼神就足以毁掉他所有的决心,「只能怪他来的不是时候。」
苏舒全身狂颤不己,她的心揪成一团,眼里有怆然、悲愤和绝望,这种种复杂的情绪使她控制不住泪水,一发不可收拾地夺眶而出。
「你胡说……你胡说……我是你名媒正娶的妻子啊!我想要替你传宗接代啊!」
「我只要你顺从听话,我没要你替我传宗接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