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黎念在他背上却十分老实,安安静静地不乱动不说话,只有气息拂在他耳边,平稳而缓慢。
黎念住九层。安铭臣一口气背她到五层,然后放下她休息。黎念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自顾自地自己走。安铭臣站在楼梯拐角冷眼看着她,一秒锺后再次服软,於是再次承受了黎念第二次毫不客气的扑身而上。
终於到了终点,黎念慢吞吞地找钥匙,安铭臣却忽然抓住她,指着面前尚未拆封的门板,以及旁边一堆的建材废料,语气沉沉,全然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黎念,你耍我呢是不是?”
黎念迷蒙的眼抬起来瞧了好半晌,终於隐隐明白过来,小心地看了看他,然后就是理直气壮地回话:“走错了就走错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小气鬼。”
“……黎念,你比我狠。”安铭臣被她噎住半晌,望了望天花板,“你折腾起人来可真是痛快又干脆。”
於是只得再次扶着她下到一楼,然后再次背着她上到九楼。安铭臣放她下来,之后靠在墙壁上,只喘气不说话。黎念再次慢吞吞地翻钥匙,转动锁孔后却没有开门,而是转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安抚的口吻:“辛苦你了,再见。”
然后她迅速开锁,一个闪身迅速进了门,又一个闪身差点把门关上。
之所以是差一点,是因为安铭臣眼疾手快用胳膊提前挡住了她的动作。黎念狠了狠心,闭上眼继续关门,某人白皙的手臂立刻变红,却依然是面无表情一动不动。
黎念咬牙瞪着那只手臂许久,终於还是不甘心地放了手。她撑在门口,把包扔到一边柜子上,冷冷看着他,很有一女当关万夫莫开的穆桂英挂帅时的架势。
安铭臣狭长的眼尾挑起来,颀长的身影在她眼前投下影子,淡淡地笑,却分明又没有笑意:“折腾够了吗?酒醒了?不装了?”
黎念嗤了一声,扭头看着不远处的电梯口,抿着唇不说话。
喝醉不是她的本意,被他载回家更不是她本意。但她确实是没有带电梯卡,也确实没了能力去爬楼梯。而后看到他主动背她,也确实顺便存了要折腾他的心思。
黎念在心里安慰自己对他不必愧疚,因为他做过的亏心事远比她多得多。她只是恨安铭臣为什么明明累得要命还能动作这般迅疾地挡住她关门的动作。害得她戏没演完,还被当场拆穿,导致如今只能强装镇定地站在门口,连个关门的权利都被硬生生地剥夺。
黎念眼睁睁地安铭臣堂而皇之地进门,堂而皇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堂而皇之地给自己削了一个苹果。她站在一边,希望自己能用冷冰冰的眼神冻死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哪儿?”
他依旧是一派安然自得:“想知道自然就知道了。”
黎念瞪着他,仍旧恨不过,看到他懒懒靠在她最喜欢的桃花庵抱枕上,一抽手就把抱枕夺在了怀里。安铭臣好笑地看着她:“沙发是不是也不能坐?你这客厅是蜡做的摆设?”
黎念嗤了一声,闻到自己头发上一股KTV包厢里的烟味儿,不再理会他,头也不回地去了浴室。
她落下卧室的门锁,又将浴室门锁个严实,然后又仔细检查有无漏洞。等慢慢吞吞洗完澡出来,又仔细检查睡袍是否将全身都包裹得严实。这期间花费时间两个小时,是向来都不爱泡澡的她有史以来最久的一次。
从浴室出来,没想到安铭臣竟然还坐在原来的位置,并且换了另一个姿势,在慢条斯理地喝水,以及颇为逍遥地看着电视。
黎念咬牙切齿挤出几个字:“你怎么还不走?”
安铭臣瞥了她一眼:“我为什么要走?”
黎念连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因为防备他是否会搞突然袭击,她甚至没有坐下,只是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站着。两人无声又没默契地各自待了半晌,黎念觉得口渴,离开去了厨房倒水,安铭臣却突然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她身后,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黎念反射性地扬手去劈,他又眼明手快地将她的两只手都反剪到了背后,把她压在墙边,单腿屈起分开她的,似笑非笑,话中充满暗示和侵略性:“黎小姐,黎念,念念,我亲爱的老婆,虽然我刚刚背着你爬了十八层的楼梯,但是现在依旧还有力气。”
他只要一喊她“念念”,就代表他的耐心快要耗尽。黎念迎着光线看过去,他的嘴唇润着点点水泽,明明有种慵懒的性感,可是他的眼神又太危险,仿佛盛着星星点点的火苗,微微眯起来,只等着她的一句话,或许就将燎原。
他压制她太紧,让她都有些透不过气。她强自镇定地看着他,努力忽略心底那一点儿被勾起的类似的不堪回忆。但她的眼神里还是渐渐渗出了恐慌,安铭臣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最终还是没有挖掘到想要的表情,颇具压迫感的笑容收起来,睫毛也垂下,抱着她的手指微微松了松,然后低低缓缓地开了口,声音磁性美好,像是在努力蛊惑她:“念念,我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随后他慢慢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认真的。”
黎念抿唇瞧了他一会儿,淡淡地开了口:“安铭臣,今天晚上喝多的人是我吧?”
安铭臣瞅了她半晌,发现她依旧是一副敌对的架势,目光收敛回来,默不作声地收了手,自己回到沙发边坐下,随手解下袖扣,拈在手里左右把玩。
黎念看他半晌,最后皱起了眉:“安铭臣,你折腾我没够?这次又想玩什么花招?”
他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说:“我还以为醉酒的人比较好哄骗。”
黎念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你够了吧。三番五次针对我,你就不觉得腻味吗?什么萌萌什么左迎,难道不比我配合你百倍千倍吗?你是智商用不完了所以闲着没事浪费在我身上?”
安铭臣已经倒了一杯水,灯光下莹润修长的手指捏住杯身中间遥遥递给她:“喝点水降降火气。”
黎念腾地坐直了身体,扭身就去了卧室,还留下巨大的砰的一声。
安铭臣在她身后叹了口气,抿着唇一点点地喝。一分锺以后,又是巨大的砰的一声,黎念站在卧室门口,话说得中气十足:“这是我的公寓,你给我出去!”
大概从小到大还没几个人这么对他说过话,安铭臣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把苹果放下,一步步朝她走过来。最后的几步之遥,黎念眼看着他的身影渐渐压下,几乎是反射性地握紧了门把手,才勉强阻止了自己没骨气地想要后退的脚步。
结果他却看都不看她,径自绕过她去了浴室,轻飘飘留下一句话:“我要洗澡,我偏不走。”
黎念一怔,几乎想一脚踹死他。
黎念坐在梳妆台旁边严阵以待。安铭臣的速度倒是很快,一刻锺后便抆着头发走出来,见她一副“我很严肃我郑重警告你你不要笑”的眼神,他反倒是缓缓笑了开来,接着就安之若素地拿过了一边的吹风机。
两个人比拚起来,平时总是在笑的黎念脾气总是显得十分暴躁。安铭臣那点可恶的笑,每每都是火上浇油,让她零星的怒气迅速燎原,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最先沉不住气的仍是黎念:“你到底想做什么?”
安铭臣笑一笑,眼眸润黑明亮,却没有说话。
黎念目光紧紧锁着他,极清晰地吐出每一个字:“安铭臣,你听好。不要把对那些什么萌萌左迎说的鬼话也说给我听。我不是左迎,早晨知道你前一晚跟未名女子在酒店共度良宵,晚上还能傍在你身边对你笑脸相迎。糖衣炮弹对我没有用。你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鬼才知道你的话里到底藏着多少阴谋。就算没有阴谋,以你的个性,你一时兴起对我说起这些话,也能二时兴起对别人说。我要是信了你我就是天下第一号傻瓜。”
这些话绝对称不上好听。安铭臣的眼睛很快眯起来,狭长眼尾上挑,霎时间一张英俊面容上所有表情都消失,只有望着她的眼神里渗出丝丝寒意,危险清冷,几乎能把她凌冲处死,剥皮拆骨。
黎念被他的眼神缠绕住,动弹不得还感到一阵莫名心虚。安铭臣却突然站起来,转身出了卧室,顺便留下一句轻飘飘没有感情的话:“黎念,记住你说的话。”
安铭臣很明白地表达了他的不悦。电视开着,他就在客厅里懒散地坐着,睡袍半开,双腿交叠,手腕搭在腿上,指尖把玩着他的那颗白金袖扣,姿势许久没变。
即使黎念再否认他做过的任何事,也不能不承认安铭臣长得太过好看。他的脸部线条并不硬朗,尤其是笑起来,眸子挑起,温柔而且从容,有细细的风情积聚在眉梢眼角,按照Ada的说法,那双眸子太勾魂。
美丽的事物人人都乐意欣赏。黎念不自觉中已经像观赏一幅画一般地瞧着他,直到安铭臣抬眼回看她。
黎念定定神,问他:“你什么时候走?”
安铭臣本来抿着唇角的面庞,此刻就更像是挂了风霜。他只清清凉凉地瞟了她一眼,气场就由内而外地散发。
他寒声说:“你不跟我抬杠心里就不痛快是不是?”
黎念的声音却比他更冷:“你不耍我心里也不痛快是不是?”
安铭臣盯着她,慢慢吐出一口气。随后把袖扣扔到一边,然后绕过她,径自向主卧走。黎念立刻挡在他身前,虽然她的身高相比於他太失优势,但她努力让自己不输气势:“你不能睡在这儿。”
安铭臣低下头看着她,笑了一下,声音冷淡:“假如我一定要呢?”
黎念咬着唇,没说话,手却还是挡在他身前。
他还在进一步挑战她的忍耐力,语气轻佻,带着几分嘲弄:“要不要报警说私闯民宅?然后我就可以被轰出去。顺便明天各大报纸铺天盖地就是你的新闻了。”
黎念恶狠狠瞪着他,很有想秒杀他的冲动。然而她还没有回应,他就已经绕过她的手臂,直接往卧室走去。
不出意料,黎念这一觉睡得十分不好。安铭臣在她身边呼吸绵长,她却没有那么强大的硬闯入室还能睡得这样坦然安稳的厚脸皮。
黎念闭着眼,神经比任何时候都敏感。床并不大,或者说在她眼里看来再大的床此刻也不会大。她和安铭臣各自占据一边,他固有的清香气时不时窜入她的鼻孔,除了磨人就是磨人。
黎念面朝上,双手交叉胸前,两腿并拢,一动不动,最后双腿都已僵硬。
其实这甚至算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同床共枕。他们新婚住在一起的那段时间,一直到她搬离别墅,两人几乎一直都是两室两居的。
她和安铭臣之间的第一次并不美好,非但不美好,甚至还可以叫作不堪回首。
结婚后她被软禁了将近三个月。假如不是安铭臣,黎念还从来不知晓原来自己有这么强大的忍耐力,她没有电话没有网络,只守着一台冷冰冰的电视机和一个比电视机还要冷血的安铭臣,居然也能够忍耐三个月。
三个月后黎念几乎就要对自己的婚姻认了命,却突然得知路渊早在三个月就已去世。
她并不知晓这事情发生的具体过程,但却肯定发生的时间人物是和安铭臣有关。她被变相地与世隔绝了三个月,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完完全全物是人非:三个月前,路渊在她结婚前因为心脏病突发抢救无效死亡,而本就病重的路家老爷子得知消息,怒极攻心,也紧跟着撒手人寰,两天内路家连续经历两起白事;又过了两个月,路家被瑞尔吞并;又过了一个月,黎家又被安铭臣蚕食鲸吞,连骨头渣都没有剩下。
她那些天几乎天天和安铭臣共处,却没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一丁点儿的异常。
最悠闲的永远都是安铭臣。黎念赶回家的时候已是夜晚8点,安铭臣似乎也是刚刚回家,正慢悠悠抆着头发从浴室出来。
黎念挡在他身前,一双眼睛一直一直盯着他。安铭臣垂下眼睛看她,笑了笑:“你想说什么?”
“你为什么背信弃义?”
“你都知道了?”安铭臣愣怔一瞬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非但没有否认,反而笑得还很温和,“我从没答应过,哪来的背信弃义?黎念,我是个商人,总是念人情的话,永远都不会有占据主动权的那一天。没有主动权,想要赢就会变得很艰难。我也不是圣人,不可能总是会看在你的面子上给黎家注资,因为那是个无底洞,永远填不满。你这样聪明,应该懂得我的话。”
“就算是这样,那路渊又跟你有什么仇?为什么你头一天跟他见面,当晚他就会病危住院?他心脏病突发死亡,你敢拍着你的良心说跟你没关系?”
她说到一半的时候,眼泪已经蓄满眼眶,忍着没掉下来。安铭臣看了看她的表情,眼神深邃到莫不可测,声音平静:“我想知道,在你心中,路渊和黎家,到底哪个更重要一点儿?”
她一时没有吭声,安铭臣却笑了一下:“我懂了。那么,你的意思是我杀了路渊吗?”
他的笑容在此刻看起来极度不舒服。黎念想也没想,一巴掌扇上去,却被他及时握住了手腕,她使劲挣脱,他却还是握得牢牢的。到最后只能狠狠瞪着他:“难道不是吗?”
安铭臣的嘴唇越抿越紧:“我什么都没跟他说。至於他如何心脏病突发住院,与我何干?”
黎念冷嗤一声,她的高跟鞋踩上他,逼得他后退一步,她则趁机摆脱了他的桎梏:“什么都没说吗?是谁告诉我,路渊说我和他本来就不是什么男女朋友关系?谎话连篇还拒不认错,安铭臣你够无耻!”
安铭臣很快眯起了眼,面沉如水:“路渊为什么会说这句话,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就认准了我是罪魁祸首,我就该给他陪葬才对,是不是?”
黎念冷冷地笑:“给他陪葬?你还不配!”
她的这句话终於成功地激怒了安铭臣。他一言不发,直接掐住她的腰将她摁在最近的墙壁上,将她的双手高高举过头顶,另一只手从她的衣襟下摆探进去,片刻后她就听到了布料被撕裂的声音。
黎念抬腿去踢他,被他轻轻巧巧地避开。他去追逐她的嘴唇,她把头扭到一边,再次一脚狠狠踩上他的,安铭臣却眼疾手快地把脚向后一撤,黎念立刻就失了平衡,没了支撑眼看就要跌倒,他却顺势揽住了她,一只手臂钩住她的腰身,另一只手捏住她的下巴,强迫着她承受他的力量。
两人紧紧挨在一起,良久安铭臣放开她,眸子里清明不再,连声音都有些嘶哑:“这才乖。”
他明明说得十分轻柔,就如同羽毛一般,手指却又冰凉无比,流连在她的脸颊耳垂脖颈,并且一路向下,黎念皱着眉去推他,他却纹丝不动,甚至越抱越紧,两人密切到她能清楚感受到他的变化,他的呼吸开始变得紊乱,他的手越来越向下。
她咬着牙反抗,他却将她翻过身来按在了一边墙壁上,两个人密密地贴合,不留一丝缝隙。她的眼角余光瞥到他的面庞,嘴唇紧抿,下巴紧绷,已经失去了往日的恬淡温和,寒冷得让人不寒而栗,是盛怒中的表现。
“我亲爱的安夫人,”他突然“啪”地关上了客厅的灯,声音一下子在黑暗里变得格外清晰:“我真的是非常非常不喜欢你瞧着我的眼神。”
黎念咬牙尖叫:“放开我!”却终究敌不过他的力气,反倒让他的呼吸更加浓重。
然后她被他打横抱起来,黎念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甚至还没分清东南西北,就已经和安铭臣一起倒在了床上。
安铭臣的一条腿屈起,压制住她的下半身,他靠上来,强悍地搂住她,力道之大让她挣脱不得。并且禁锢住她的手臂,她的衣服被扯开,有一颗扣子崩开来。
他的吻带着惩罚的意味,吮啃咬噬,像是要把她吞并。黎念那一天里经历的事情太多,头昏昏沉沉,感觉时间长得像是没完没了。自己应该是有泪在滑下,落到嘴唇边,而安铭臣恍若未觉。
她不曾经历过这样的事。在她的记忆里,她找不到比这一刻更加屈辱的事。这大概是她从小到大直面过的最恐惧的经历,以她不喜欢的姿势,在不喜欢的地点,和不喜欢的人做一件最疼痛最不情愿的事。
再后来,她果断提出离婚,被拒绝。再提,再次被拒绝。她愤怒地质问他为什么,安铭臣只是稀松平常地笑了一下,一如既往的云淡风轻,目光转向窗外夕阳,似乎那里每天都可以看到的景物在那一天变成了多么值得留恋的事物一般,然后漫不经心地开口:“你不妨理解成我是想财色双收。”
黎念随手抓了本杂志就砸了过去。安铭臣不闪不避,任由杂志磕上他的膝盖,再打着旋儿掉落在客厅长达脚踝的羊毛地毯上。他扭过头看了她一眼,平日里略显凌厉的眼眸那一刻竟然分外沉静,在夕阳映照下甚至还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苍凉。安铭臣的嘴唇动了动,但最终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
再后来,她被星探发现,拍了广告,半路出家进了娱乐圈。并且借拍戏的机会,她在离他们新婚别墅两个小时车程远的地方买了新公寓,自立门户,视他们的婚房为冷宫,一年也不见踏入一步。
而安铭臣也像是变了个人,他的绯闻女友一个个换,个个都笑靥如花,美艳动人。他在娱乐版块的活跃程度大概和一些焦点明星都有得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