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2 / 2)

就在这时,她闻到一股焦味,忍不住疑惑地回过身,想了下,缓缓地下了楼,却见正对楼梯的一楼门板正染着吊诡的红。

她愣住,直到热浪席卷噬人的杀意逼近,她才认清自己的处境--观景楼失火了。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再走回二楼,二楼四面皆有窗子,一面有露台,正对着溪水,是她刚才待的地方,其余三面窗,皆面向通往观景楼的小径,她放眼看去,竟不见有半个人在附近走动。

「怎么会这样?」她低喃着。

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分,为什么莲池边都没有人?明明方才来的时候,还有不少人的,怎么转眼全都不见了?

文执秀懊恼地趴在窗台上,她不该乱跑的,不该傻傻跟着人走的。

如今想来,那几位姑娘根本不是真心邀她赏莲,但为何要这样害她?她曾经做了什么伤害她们吗?可她跟她们根本是素未谍面,哪会产生过节?

不,现在再想那些都于是无补了。

重要的是,她一定要逃出这里,她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要是她真发生不测,文家就只剩下大哥一个人了,他不知道又会怎样地胡思乱想,怎么折磨自己……

想起兄长,她不禁紧握粉拳,回头看向有露台的那面窗。

露台下是莲池,要是从那里跃下,总还有一线生机,虽说她不懂得泅技,但总比待在这里火烧死的好。

想着,她缓步走向那扇窗,没瞧见外头,范姜魁正疾步奔来,朝她大喊着,「文执秀!」

他瞧见了她,一路拔高声音喊着,但她却是置若罔闻,离开窗息,背对着她。

「魁哥哥,火越来越大!」跟着跑来的安玉缇一颗心提得老高。

「我知道!」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喊得那么大声,就怕文执秀还没注意到,傻傻地下了楼。

可,她离开了窗边,他站在底下,根本瞧不见她走到哪去。

「我去找人来!」安玉缇当机立断,转头就跑。

范姜魁瞪着那扇已烧得近毁的门,一楼都已陷入火海。

火很旺,在风势的助长下,直往二楼扑去,这火势已经是难以消灭,就算玉缇找了人来,怕也救不了人。

眼前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由他冲上楼去救她。

可这么做,并非没有风险……

脑袋还在犹豫,但待他回过神时,人已在火海里,不敢置信自己竟然为了一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姑娘这般奋不顾身,然而这瞬间,他只在乎她是否能够安好!

「文执秀!」他大喊着,火海里却份外黑暗,浓烟密布让人看不清,他只能呼唤她,想从她的回应找到方向。

然而,他没有等到她的回答,舍弃早已半毁的楼梯,他踪身跃上二楼,「文执秀!」

他眯起眼,感觉喉头鼻间被浓烟呛得发痛,却还是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一个转身,瞧见她在面东的窗子,状似要爬过露台,他不假思索地冲向前,一把将她抱下。

被突来的力道擒住,下一刻,她的背撞在厚实的胸膛上,文执秀惊呼出口。

「文执秀!」他喊着,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是我,别怕。」

文执秀怔怔地看着他,疑惑地瞧向他身后。「你……怎么上来的?着火了……」

「先别提那些,咱们赶快离开这里。」他将她打横抱起,她又是一阵惊呼。「别怕,抓着我。」

文执秀一脸冲疑,不知道要抓哪里。

和他靠得这么近,近到她可以感觉到他的心跳……好羞人,她的脸发烫得可怕,这也教她意会,原来她的脸发烫是因为羞涩……

心慌意乱间,突见他腾出一,拉着她将双手勾上他的颈项。

「这、这样于礼不合。」掌心底下是他高热的体温,让她更不知所措了。

就算是大哥,她也很少这么靠近过,尤其这个男人这么陌生。

「危难之际,不用讲礼吧。」他嗤之以鼻,一边走往面向小径的那扇窗。

「你要做什么?」她瞪大眼,猜测他的意图。

「楼下已经着火了,咱们只剩下这条路可以走。」当然是跳窗逃生了,要不然呢?

「为什么不跳那扇窗,那边底下是莲池,比较不会受伤。」她急声道。

这些观景楼做挑高设计,从二楼往下跃,高度很吓人,她可是努力很久才说服自己的。

「不成,你的身子骨那么弱,要是跃下莲池染上风寒,那就糟了。」他听入羲提过,她是因为身子不好才甚少踏出文府。「往这儿走,我保证,你绝对不会有事。」

「真的吗?」她看向窗外,瞥见远处,兄长和贴身丫鬟正朝这儿奉来,后头还有不少人跟上。

「交给我,抱紧一点就没事了。」他享受着这短暂的软玉温香抱满怀。「你要是怕,把脸埋在我的胸膛前,一会儿就下楼了。」

看着他,她连耳根子都羞红了。

「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她低声喃着。

一楼已经着火,他分明是从那儿上楼的,可火势那么大,为什么他要为她冒这么大的危险?

文家和范姜家不是水火不容的世仇吗?为何他还要救她?

「为什么呢?」他沉吟着,就连他自己也不是很明白,寻思片刻,他垂眼瞅着她。「谁要你让我这么放不下?」

她是文家的女儿,身子骨又差,就商人的功利心态,他知道不该招惹她,偏偏一知道她身体不好,他非但没有降低对她的渴望,反倒更加挂念着她……他找不到理由解释自己的失常,一时半刻也不想追究原由。

「我?」瞅着他熠亮的双眸,她的心被狠狠扯动着,下一刻,听他大喊、--

「走了!」

她感觉自己被紧拥着,身子急速下坠,得出声尖叫,直到两人安称地落到地面。

「秀儿!」文世涛飞奔而来。

「小姐!」

文执秀吓得脸色苍白,抬眼,对上那双放肆不羁的眸,感觉自己还在继续坠落……

眼前一片漆黑,在意识昏沉之际,浮现在她脑海的是,如果这片黑暗与他共存,那么陷入黑暗也是幸福。

悦来酒楼的后院观景楼失火一事,让樊入羲大动肝火,誓言追查到底,一天不到,便查出事情始本,尽管那几个千金再三解释纯粹想吓吓文执秀,并无伤人意图,不过樊入羲还是将几人移送官府,即便他很清楚,凭着她们的身份,此案最终不了了之,但总得给她们一点教训。

毕竟人命关天,虽然执秀毫发未伤,但要是范姜没有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执秀因为受到惊吓,如今还躺在床榻上呢。

「世涛,我真是对不起你,我……」坐在文执秀的绣房里,樊入羲的俊脸皱成一团,愧疚至极。

「不关你的事。」文世涛淡声道,眼角余光瞥向站在他身后的范姜魁。「为什么他也来了?」

「别这样,好歹执秀的命也是他救的。」樊入羲试着打圆场。「他担心执秀的身子,所以陪我一道过来关心。」

「跟他说,不用。」文世涛瞧也不瞧来人一眼。

「不用我的关心,那么我可以讨份人情?」范姜魁懒声道,看向挡在内室前的屏风。

屏风是实木摆饰,他自然看不见里头的文执秀,但她总听得到他的声音,知道他的到来吧。

「我代舍妹谢谢你。」文世涛咬牙道。

要对仇视的人道声谢,那还真不是普通的艰难。

范姜魁耸耸肩。「我救的又不是你,要说谢还轮不到你。」

「舍妹身子不佳,还在休憩,不要打扰她。」直视着他,文世涛在他的眼里看见赤裸裸的企图,不禁拢紧眉头。

「她身子真这么糟?」范姜魁微拧起浓眉。「要不要我请宫中的御医替她诊治?」

他没有想到她的身体竟然差到这种地步,只因为那日的折腾,就得在床上躺个好几天,教他万般心疼。

「不劳魁爷。」

面对他的软钉子,范姜魁不痛不痒,迳自坐在他面前,再问︰「她的身体不太好,可有要大夫好生调养?」

「魁爷未免关注太多。」

「关注多,是因为……」

「因为范姜救了人,总希望被救的人可以安好嘛。」樊入羲赶紧切入,就怕两个人唇枪舌战到最后变成真的出手,那就糟了。

文世涛不禁眯眼瞪他,就连范姜魁也不满被打断,凉凉看着他。

樊入羲被瞧得浑身不自在,有点心虚地咳了两声。「既然执秀还在休息,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推着范姜魁要往外走。

「大哥……」

正当范姜魁被推到门边时,瞥见文执秀从屏风后走出。

她穿着单薄的中衣,檀发垂披,小脸上还带着惺忪睡意,脸色是苍白了点,但至少人已可以下床走动,教他安心不少。

「秀儿,怎么起来了?」文世涛赶忙起身挡住她,不让任何男人以眼神轻薄她。

「我……」她说到一半,双眼对上站在门边的范姜魁,有些傻气地眨了眨眼,再瞧,他还是站在那儿,她呆愣一会,蓦地清醒,转身冲回内室床上,拉起拉子把自己盖住。

天啊!他怎么会出现在她房里?!

「秀儿。」文世涛仕到床畔,轻拍着她的头,拉下被子,突地感觉后头有人走近,微恼地瞪去。「魁爷,姑娘闺房请止步。」

这话打从刚才他就想说,一直隐忍没说,是因为秀儿还在睡,如今秀儿醒了,自然没道理让外人继续待在这里。

「我只是想确定她安好,文当家没必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范姜魁凉声道,双眼如鹰隼般锁定文执秀,瞧见她飞红的颊,杏眼像是凝了水的琉璃,教他想要将她搂进怀里,重温那日软香记忆。

「执秀,身子可好些了?」他问。

「魁爷,姑娘闺名岂是你能唐突?」文世涛皱起眉,不能接受他用这么温柔亲昵的口吻呼唤妹妹的闺名。

「大哥,没关系啦。」她轻喃,随即又羞涩地看向范姜魁。「我好多了,谢谢你。」

「不客气。」

「你没事吧?」她问着。

那日落到地面时,她便昏厥过去,不记得后头的事,询问大哥有无向他道谢,或他是否有受伤,大哥也只是随口搪塞。

「我没事。」听她关心着自己,他不由得笑眯了眼。

「好了,魁爷可以出去了吗?」文世涛不耐地下逐客令。

「执秀,赶紧把身子养好,采菱节快到了。」他道,无视文世涛的存在。

「魁爷!」

「好了、好了,范姜,咱们走吧,改天再来探望执秀。」樊入羲赶紧将好友拖到屏风外。

「还有改天?」

「文当家,枉你在商场上行走多年,却连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懂?」范姜魁笑得佣懒。「我没要求任何回礼,不过是希冀可以过府探视执秀,这一点都不为过吧。」

「你……」

「毕竟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一句话堵得文世涛快要内伤。正因为他是秀儿的救命恩人,他才会一再忍让。

「文当家,听我一声劝,这文府虽然奇花异由不少,但是再美的仙境,是人都会看乏,没病的人要是天天窝着也会闷出病来。」话落,他向文执秀致意,转身离去。

文世涛恨恨地瞪着他的背影。「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如果可以,他又怎么愿意将秀儿囚在府里?

「大哥。」

感觉袖角被轻扯着,文世涛收拾不必要的情绪,扬笑看着她。「怎么了?」

「大哥,采菱节那天,我想去樊大哥的酒楼。」

「秀儿。」他攒起浓眉。「你忘了才刚发生的事?」

「哥哥,那不过是意外。」

「……秀儿,听话,好不好?」他怕,他怕一个不小心就连她也要离他远去。

「大哥。」她轻抚着他的眼罩。「为何你硬要将不相关的事揽到身上?我的身体不好,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别再自责了,好吗?」

文世涛不语。

「大哥,其实这些年,我的身子已经调养得很有起色,伏旭哥的炼丹真的很有用,我可以像寻常人一样行动自如,你别再担心我。」

文世涛直睇着她,神色哀戚。

「况且,这一回不过是那几个姑娘的恶作剧罢了,跟大哥更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再次强调,很怕自己一出事,大哥就自动把罪揽下。「大哥,人不能什么事都怕,要是怕了,什么事都做不好,又怎么会快乐。」

她叹气着。已经太久不曾见过大哥打从内心的喜悦,而她的存在不能带给大哥快乐,反倒是一直磨损他的笑容。

所以,她必须用行动证明,她的身体已经好到不需要时时有人随侍在旁。

「秀儿,只要是你想做的,大哥一定会想办法帮你实现。」他承诺着。

他黑暗的人生,因为秀儿的存在被唾弃到顶点,却也因她得到救赎,为了守护秀儿,他可以牺牲自己的一切。

「嗯,我知道大哥向来说到做到,所以……」她笑得淘气。「那么采菱节,你一定要陪我去喔。」

文世涛不禁笑了,宠溺地轻抚她的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