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惊澜只晕倒了很短的时间,就再度醒了过来。
凤眸中带着血丝,唇色也如同蔫干的玫瑰,颜色虽然艳丽,却给人一种诡谲的死气感,听见郁青激动的声音,她闭了闭眼睛,指尖在床侧点了点,忽而道,“让如意过来。”
之前王妃自尽抗旨,但从岐王回来到现在,朝廷都没有降下责罚,仅仅这点,就足够郁青让如意镇定下来,命她赶紧将王妃从地上抱起来,既然王妃不是罪人,一切就都该按当家主母的规格准备着
现在银屏曲画她们都去安排府中的事情,具体而言,是准备白事。
郁青见过不少吃下砒霜死去的人,王妃毫无疑问是这个症状。
倘若前些日子王府中的人驱鼠害的时候,王妃讨要那砒霜,她能硬下心肠,也不至于导致今日的祸事。
想到这里,郁管事传了如意进来,就在旁边跪着,语气沉重地对沈惊澜请罪。坐在床上的人已经撑着床铺再度坐了起来,扫过红着眼睛进来的如意,又看旁边的郁青和府医,在府医对她拱手、准备汇报她如今身子状况时,她再度出声
“除了如意,都出去。”
“处罪论罚,本王自有章程。”
站在屋外的婢女们也跟着行礼退下。
尔后,沈惊澜那双黑漆漆的眼瞳这才觑向如意,瞥见她手中捏着的一个橙色锦囊,眉头一动,“你拿的什么”
“启禀王爷,这是王妃今日随身带着的腰饰”如意刚才在给叶浮光收拾衣裙,想到药就是被王妃装在这锦囊里随身带着的,她就有些悲痛欲绝,不知还要不要把这个锦囊给叶浮光系上。
沈惊澜神色一动,对她伸出手,让她把锦囊拿过来。
上面停留着一股很特别的
橙花味道。
她心神略微定了定,似乎找到了支撑自己的证据,冷声道,“把禁军过来之后的场景再说一次,不许漏掉任何细节。”
如意浑身一颤,“是。”
其实一切都发生在瞬息间。
不说是胡蒙,如意就停在离叶浮光最近的地方,她根本猜不到王妃会寻短见,眼睁睁看着她一口血喷出来的时候,如意整个人都呆了,脑子里就是空白一片。
现在被王爷单独召见,让她说起当时的事情,她才重新开始回忆。
话末,她不安地跪在那里,绞着手指,又懊恼又悔恨。
直到沈惊澜将那个颜色鲜丽的锦囊放在鼻尖闻了闻,又与她道,“在服药之前,她没有交代你任何事”
如意茫然地摇头。
沈惊澜声音变得更冷酷了些,“再想。”
如意“”
她更加紧张了,思绪愈发迟钝,总觉得王爷的神色很像想把伺候不利的自己给手撕了,眸子里都是空茫。
沈惊澜呼吸声重了几分,好似即将失去耐心。
如意看见她攥在手里
的锦囊,想到当时帮王妃收拾属于她的那个沉木箱子时,王妃给她看过里面一个小药箱,还跟她说这个锦囊也是朋友送的礼物,笑着对她说了句
“我这锦囊里可是有妙计的,倘若我哪天用了,如意,我可得好好谢谢送礼的人。”
莫名其妙地
她想起这事,就开口提了这个,甚至斗胆问沈惊澜,“王爷可知,这是谁送的礼”
沈惊澜不认识这锦囊,但却知道能送叶浮光那么多药的人是谁,叶渔歌。
那这锦囊就属于许家那个。
想到许乐遥正在为她办的事情,以及她们俩在永安是死于狱中、之后却能全须全尾地出现在江南,沈惊澜心中的某个猜测,再度被验证。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道,“既是王妃遗愿,便替她完成。”
如意怔了怔,低头,“是。”
沈惊澜再度问,“还有别的吗能想起来的事情,只要与她有关”
如意离开屋子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了。
她走路的腿都在打摆子,见到她的状态,其他伺候的人都不敢往里进,怕触了王爷的霉头,毕竟她有多宝贝王妃,府中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她不在的时候,王妃遭了这大难,倘若王爷要怪罪,他们都得死。
还是郁青硬着头皮再度进去。
毕竟人死灯灭,既然朝廷没有怪罪,王府总要操持这场白事的
不多时。
屋里传出茶盏摔碎的声音。
而后就是郁管事被处罚、府卫都被拉到外院上规矩的动静。
沈惊澜将府中的人惩处了,却没有应下郁青的事情,走到叶浮光躺着的地方,将鲜少在她跟前安安静静的人抱到怀里。
她明明应该相信这人还活着,可是心上人冰冷的体温,却让她感觉到刺痛。哪怕是假死,她也不能接受,只要叶浮光一天没睁开眼睛,她那颗心就始终是悬着的。
她把人抱到屋里的床铺上,替侧妃梳好了发,仿佛忘却了自己的身份和那些摆在手中的事情,脱了鞋袜,和衣卧在她的旁边。
沈惊澜的眼神如寒渊,不再见以往的温和,将那冰冷的尸身拥入怀中,在叶浮光的耳边平静地说道,“浮光,你最好不是想丢下我。”
想到这些天都没有时间和王妃共处,沈惊澜说完这句,闭上了眼睛,又道,“今天我可以陪你睡久一些。”
然后一连两日。
院外送来的吃喝,都没得到回应。
沈惊澜就这样不吃不喝地陪着她。
“她是真的死了”
得到这条消息时,大衹人还没走出永安城,虽然她们将吉祥送到了禁军的手中,但因为这婢女根本不知道什么秘辛,到死也只是一颗庸碌的棋子,而图纸丢失一事,又是虚惊一场,所以大宗没有任何证据能来使馆别庄拿人。
哪怕是硬气些的盘问,苏挽秋手
底下的人也足以应对。
此时,
贵霜收到关于岐王府的消息之后,
不由睨向跪在自己面前的人,出门时总爱用大衹圣女服装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美人,在她这里却没有保持贵女尊严的自由,只能任由她放肆的视线扫过那莹白的肌肤,以及每一寸美景。
在贵霜询问的同时,她也听见了禀报人的内容。
本来还侥幸叶浮光或许是用了什么办法在装死
可岐王的反应,却让她那点侥幸全消失了。
不得不说,苏挽秋总是猜不中这个小王妃的心思,明明当初在江宁的时候那么胆小,却敢为了沈惊澜,将自己置于死地。
而在宫宴和猎场,她仗着沈惊澜的宠爱,几次与她们做对,却在她的离间计之下,因为害怕皇帝的重型审问,再度用死亡背叛了沈惊澜。
倘若她是真的死了,沈惊澜会疯掉吧
她不自觉咬着下唇,没有回答贵霜的问题,但眼眸中却有光芒摇摇欲坠的模样,令贵霜不大高兴地俯身抬手掐住她的面颊,“松开。”
既然得不到那个有趣的小花瓶,那就只能让圣女暂时兼任这一事。
碧蓝的眼波里划过几分遗憾。
贵霜看见苏挽秋眼底的挣扎,却没有松开咬住的唇瓣,然后贵霜就去摸旁边桌上的软鞭,轻笑一声,同她道
“既然这般喜欢咬”
“那就别松开,敢发出一点声音,我就让你更疼。”
软鞭划破空气的声音且急且缓。
似乎任由主人的心思而定。
中途停下的时候,贵霜倏然道,“虽然你这次的计策还不错,但在大宗火器营的那枚暗棋,拔得太早了些。”
倘若不是用来给沈惊澜和沈景明布这场离间计,而是能够真切将图纸送到大衹,那他们的士兵在战场上,也不必再畏惧大宗的火器。
苏挽秋急促地呼吸着,似乎在平复自己疼痛中的心跳,她努力将注意力从叶浮光的死亡上挪开,好一会儿才喑哑地出声回答,“那枚棋没有路可以走了,大宗将火器营看得很紧,即便大衹在草原上发现了几处矿,但想要生产出和图纸上一样的东西,也不可能。”
中原的火器一步步发展。
却始终没有流露到外境,可见管控之严厉。
但贵霜却不这么想,她们能够做出扰乱大宗的货币,为招揽军队揽财,为何就不能做出火器又或者是拿到成品
她很轻地哼笑了声,“总之,我该得的礼物没了,我的棋也被你浪费一颗,圣女准备如何补偿我”
苏挽秋讨厌她这幅野蛮不讲理的样子,虽然叶浮光的死并非她本意,可是这出离间计却是最好的效果,她张嘴想回答,结果面前人却猝不及防地转了下手腕,软鞭如蛇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咬上她的肌肤
“啊”
贵霜眉目弯弯,很轻地喟叹,“我好像没让你走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