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旌旗麾动,坐却北军风靡(1 / 2)

凤囚金宫 端木摇 6784 字 4个月前

第49章 旌旗麾动,坐却北军风靡

次日下午,金军果真被我军逼入死港黄天荡。

水师扼住死港唯一的狭小出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金军前进无路,后退受阻,被困於死港。

这几日铅云堆叠,烟水苍茫,整个黄天荡水天一色,江风阴凉。

站在海舰船板上,我问叶梓翔:“金军已困於黄天荡,为何不趁此良机全歼金贼?”

他摇头失笑,“敌我力量悬殊,八千水师如何全歼十万金贼?”

“史上以少胜多的战役并非没有,为何不行?”

“并非所有的胜战都是全歼敌人,长公主,八千水师围歼十万金贼根本不可能,还有可能被金贼反扑,那便功亏一篑了。唯今之计,只能困死金贼,一月两月,甚至更长,金贼粮水不足,必死无疑。”

“假若困不死呢?假若完颜弼寻得另一条水道呢?叶将军,完颜弼并非蠢人,我们不能掉以轻心。”我据理力争,不希望金军脱困北归。

“长公主稍安勿躁,统帅者,最忌急躁火爆,此事末将会与韩将军商讨。”叶梓翔望着黄天荡水域上的金军战船,目光凌厉。

我只想杀光所有金兵,给金国、金帝一个大大的威慑与震惊。

次日,叶梓翔说,已经派人侦察黄天荡四周水域,一有发现,立即回报。

在金国皇太弟王府两年,我看了不少前朝历代乱世、征战的书,对排兵布阵、攻敌谋略有了一些认识,南归后时常与李容疏探讨,有了更深的理解与认识。台州海战给予我一次真实而激昂的亲身经历,此后我便发觉,如果想要在排兵布阵、兵法谋略方面有所长进,必须亲临战场,亲身经历,亲眼所见。

我忽然想起一事,问韩世宗:“江北形势如何?”

他道:“日前尚无发现。”

叶梓翔凝重道:“完颜弼被我们困於此处,江北金贼必定会伺机营救。”

我渐感不妥,道:“营救完颜弼大军最好的法子,便是‘围魏救赵’。”

韩世宗捋着美髯,颔首道:“长公主言之有理,末将派人密切注意江北动静。”

不出所料,两日后,士兵回报,江北发现伏兵,应该是完颜昌部下。

完颜昌乃金太祖叔父之子,为元帅左监军,是金国一员猛将,近两年来战功不少,声名赫赫,仅在完颜弼之下。

我问:“如果完颜昌来袭,我军腹背受敌,那便大大不妙,二位将军有何对策?”

“完颜昌尚未与完颜弼取得联络,韩将军,我以为先发制人,必能阻止完颜昌援救完颜弼。”叶梓翔眸光熠熠。

“如何先发制人?”韩世宗问道。

叶梓翔沉思片刻,沉声道:“完颜昌若要援救困於黄天荡的金贼,势必以战船来袭,我便率十艘海舰於江中恭候完颜昌大驾。”

我赞同道:“此计可行。”

韩世宗亦同意这么办。

次日,叶梓翔率十艘海舰北行,我本想随他迎击完颜昌,他却要我留在黄天荡,与韩夫人在一起。我好说歹说,他都不同意,态度坚决,於此,我便留下来了。

这一战,他不辱使命,逼退完颜昌援军,击沉金军战船半数。

两日后,叶梓翔回航。

完颜弼命部下突围多次,皆被水师海舰猛击,金兵葬身水域,战船仓惶逃窜。

被困多日,援军又被击退,完颜弼坐不住了,再次遣使求见韩世宗。

换了使臣,却依然是同样的说辞。

终於轮到完颜弼穷途末路了,轮到金狗尝到幻灭的滋味,我心情大好。

却没料到,上天不绝金军,竟让完颜弼逃掉了。

四月十二日,完颜弼大军逃出黄天荡。

不知完颜弼听了何人指点,在夜里出动大军,利用老鹳河故道,开渠三十里,一夜之间便凿通了故道,神速逃出,反居我军上游,退至建康。

得悉消息,我们扼腕叹息。

叶梓翔立即率水师追击而去,穷追不舍。

可笑的是,三日后,完颜弼大军竟然折返黄天荡。

叶梓翔道,完颜弼本想自龙湾渡江到淮西,听闻完颜昌率援军至真州(备注:江北,今扬州仪征)接应,於是折返黄天荡,决定从此渡江,与完颜昌会师。

於是,完颜昌屯兵长江北岸,完颜弼驻军长江南岸,我军水师泊於金山脚下,形成对峙之势。

对峙一日,金军先发制人,袭击我军海舰。

这日,长风呼啸,水汽扑面。

韩世宗将水师分成两路,一路由他自己统领,一路由叶梓翔统领。

海舰上,我站在他身侧,望着金军战船陈於江面,绵延无际,颇有气势。

如果我们的海舰造得更多,千百艘,横陈於江面,那场面必定蔚为壮观,还有韩世宗与叶梓翔这样的将军统领三军,金兵焉能染指宋土?

我侧首看叶梓翔,他微抿着唇,侧脸坚毅,在这风帆鼓荡的海舰上,在这江风凛凛的长江上,作为武将的他,冷冽笃定的眼神彰显了将帅者的气度,沉稳凌厉的风采展露了指点江山的气魄,意气风发,神采绝世。

文武全才,胸怀坦荡,忠君卫国,他是真君子,是我宋猛将,是足可托付终身的大丈夫。

可惜,我早已心有所属。

海舰乘风扬帆,往来如飞,一靠近金军战船,便居高临下地抛出大铁钩,钩住金船船舷,使劲一拽,金船受不住这拽力,船身倾覆,金兵落水溺死。

韩世宗善水战,想出大铁钩钩翻金船的妙计,实在妙绝。

这大铁钩以铁链联结起来,早先,他命工匠日夜赶工,制好以后,挑选健壮的水兵反覆练习这项“钩术”,以备下次与金兵水战时派上用场。

因此,今日大战,我军水兵操作娴熟,一一钩翻金船,令金兵落水者无数。

金军惨败,战船相继倾覆,后来居上的战船金兵士气低落,而我军士气高昂,越战越勇。

韩世宗那路水军亦如此,两路夹击,金军腹背受敌,惨败而归。

我军大获全胜,齐声高呼。

这山摇地动的欢呼声,久久飘荡於江风中,直冲云霄。

此后三日,完颜弼避而不战。

这夜,用过晚膳,我独自站在船板上,冷凉的江风吹散了鬓边的发,心中觉得快意无比。

有脚步声靠近,我知道,是叶梓翔。

“夜里风大,长公主仔细受凉。”他的声音就像江南的天气,温润得似乎能拧出水来。

“我不冷。”我回眸一笑。

不意间,他将自己的外袍披在我身上,低沉道:“江上不比陆上,末将没有李容疏的高明医术,只能防患於未然。”

身上蓦然一暖,我默许了他的关怀。

夜幕高远,无星无月,江上黑乎乎的一片,只有金军方向依稀可见星星点点的火光。

衣袍噗噗作响,我将双臂搁在船栏上,望向金军战船停泊的方向问道:“如今此种形势,只能耗下去吗?”

“耗下去也不是办法,完颜弼必定正在寻求破我军水师之策,我们必须时刻注意金军动向,以防万一。”他似乎有些担忧。

“明日我们找韩将军商议一下。”

“长公主,在军中月余,可觉得辛苦?”叶梓翔关怀地问。

“韩夫人都不觉得辛苦,我怎会觉得辛苦呢?”我反身靠在船栏上,莞尔一笑,“韩夫人真是女中豪杰,随夫征战卫国,四处奔波,再辛苦再劳累,也不觉得什么,一心为国朝出一份力,我很佩服。”

“在末将心目中,长公主气度与气魄,无人可比。”他所说的并不是恭维,我相信此言发自他的肺腑。

我失笑,“叶将军过誉了,我哪有什么气度、气魄。”

他眉宇含笑,“假若长公主从此在军中历练,说不定会成为叱吒风云的女将军。”

我呵呵笑起来,“我倒不想成为女将军什么的,跟在叶将军身后出出馊主意就行了。”

江风刮面,叶梓翔的眼睛微微眯着,眸色却越发炙热,“长公主自降身份跟随末将左右,末将受宠若惊,亦求之不得。”

语声未落,他抬手拨顺我凌乱的鬓发,温柔地凝视我。

我僵住,片刻后,垂首道:“有点乏了,我先回船舱。”

未及他开口,我便迈步离去,直至次日才将外袍还给他。

叶梓翔的确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子,六哥也乐於见到我与他两情相悦,可是为什么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呢?

自从南归,我时常想起完颜磐,想起昔日种种的爱恋,一旦想起,便会心痛得喘不过气。但是,我与他是天生的仇敌,我们的爱恋,此生此世绝不可能有开花结果的那一日。南归前我对他说的承诺与誓言,虽然发自真心,但相较於民族大义与国仇家恨,我选择自己的家、自己的国,舍弃了他。

饶是如此,我仍然想着他、爱着他,无法对别的男子动心。

我答应过完颜磐,此生此世非他不嫁,那么,就一辈子孤寡吧。

如此一来,便辜负了叶梓翔的一腔情意,而且我整日与他一起,让他如何忘情?

咳……

以后该如何对待叶梓翔?对他冷淡,还是维持君臣关系?

翌日,完颜弼遣人送来一封简函,邀韩世宗於明日在长江岸边商讨宋金交战相关事宜,并言道,他只携一名亲卫,韩世宗可携二人。

完颜弼究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梓翔思虑半晌,道:“完颜弼欲与韩将军谈什么?借道北归吗?只怕这其中有诈。”

我道:“完颜弼武艺不凡,韩将军若是赴约,只怕为他所掳。”

韩世宗皱眉沉吟,道:“长公主,末将与完颜弼没什么好谈的,这就回绝了他。”

“韩将军可带二人赴约,叶将军武艺高强,完颜弼不是他的对手,再寻一武艺高强之人一同前往,应该无碍。”我笑道,“看看完颜弼的葫芦里有什么药,也不是坏事。”

“既是如此,末将便赴约。”韩世宗道。

“末将与韩将军不在船上,如果金军来袭,可怎生是好?”叶梓翔想到的这一点,不可忽视。

“无妨,我会安排好一切,你我二人不在,便由我的部下指挥作战。”韩世宗对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