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兴亡替·孤心悲》: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
风流散尽,乱世风烟中你马踏天阙
所有的华美,因你而断裂如刀剑
为谁痴,为谁欢,为谁缱绻
在你身畔的不是我,而是一抹暗香
我不是你的孽
而你却是我的痛与恨
引弓落月,月碎而心魂裂
寒芦深处,月光寂寞
请你,最后一次描摹我的骨骼
这是我,最后一次,被你蛊惑
每每品读叶梓翔的词作,总有一股气流涌荡在五脏六腑之间,让人心潮澎湃,心境激愤。
激愤者,比如:梦绕神州路。怅秋风,连营画角,故宫离黍。
悲壮者,比如:目尽青天怀今古,肯儿曹恩怨相尔汝。举大白,听金缕。
伤怀者,比如:寒水依痕,春意渐回,沙际烟阔。
慷慨者,比如:斗垂天,沧波万顷,月流烟渚。
越来越觉得他的词作有味道,因此,每每见他又写了新作,我便要过来细细品读。
反覆吟诵着他的词句,我慢慢了解了他的内心与抱负、他精忠报国的意志。
假若六哥重用他,许他以兵权,相信他一定不会辜负六哥的期望,保家卫国,驱除金兵,收复失地,为大宋鞠躬尽瘁、肝脑涂地。而且,以他治军严谨的作风,宋军一定会越来越强。
过了两日,叶梓翔带来两个侍女伺候我的起居。
这二女眉清目秀,年约十七八,身量却比我高,身骨也比我大,不像雪儿和霜儿窍瘦柔弱。
“见过长公主。”他示意二女行礼,接着含笑看我,“这二人名为漠漠、轻寒,是末将叶家的侍女,自小习有一些拳脚功夫。”
“奴婢漠漠、轻寒见过长公主。”二女恭敬地下跪行礼。
“不必多礼。”
我心中一暖,他担心我再次被完颜宗旺掳走,便找来两个会武艺的侍女贴身保护我,以防万一。我打量着身着粗布衣衫的二女,“你们比划一下给我瞧瞧。”
二女听令,立即拉开架势,对打起来。
拳脚沉稳而又具有女子的轻灵,招式有板有眼,一瞧便知不是三脚猫的功夫。
下一刻,漠漠从腰间抽出软剑,轻寒手握一截马鞭,互相招呼攻击,煞有介事。
软剑虽软,剑招却极为凌厉,寒芒闪烁,宛若灵蛇,噬人骨血。
马鞭虽柔,使起来极其霸道,簌簌有声,如影随形,嗜血骇人。
剑追击鞭,鞭缠绕剑,二女斗得精彩纷呈,难分胜负。
我拊掌,“好!”
二女收势,合掌拜谢,“谢长公主夸奖。”
叶梓翔沉声吩咐道:“你们二人往后听从长公主吩咐,仔细伺候,不可出任何差错。”
我含笑对她们道:“你们先下去歇着。”
她们躬身退下,他剑眉一扬,笑问:“这二人,长公主还满意吗?”
“很好。”我笑眯眯道,“如此,叶将军便可全心全力为六哥办事了。”
“护长公主安然无虞是末将首要职责。”叶梓翔略有尴尬。
“逗你的。”
他笑得风光霁月,望着我,朗目炯然。
泰州历经多次金兵洗劫,满目疮痍,到处断井颓垣,城中大户富室多已南下避难,再无昔日繁荣。不过,眼下暂无金兵来犯,又有鼎鼎大名的叶将军坐镇在此,市井街衢恢复了些许生机。
叶梓翔忙得整日不见人影,通常入夜了才回来。在官衙闷了几日,我再也憋不住了,便想上街逛逛。漠漠轻寒说街上人杂,劝我在苑中赏花,或者看她们舞剑,可是,她们的舞剑,我已看了几日,腻了。
八名护卫随我出门,漠漠轻寒一左一右地护着我,虽然有点兴师动众,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我可不想再次见到完颜宗旺。
街上也没什么好玩的、好看的,商市萧条,不过出来走走到底不一样,也算舒展舒展筋骨。
轻寒比较机灵,道:“据说泰州最大的一家酒楼开着呢,长公主要不要去尝尝当地的点心?”
这主意不错,我赞许地拍拍轻寒的肩膀,让她带我去那家酒楼。
见我浩荡进来,酒楼掌柜立即赶过来亲自招呼。
“把你们酒楼最好、最有特色的菜肴和点心各来一份,还有,来一壶清酒。”
“公子稍等。”掌柜笑眯眯地去了。
我让漠漠轻寒坐下来陪我一起用膳,她们不敢,经我一声喝令,这才乖乖地坐下来。
八名护卫笔直地站着,真是碍眼,我笑道:“你们也找张桌子走下,今日我请客。”
一护卫道:“卑职不敢,卑职职责在身,不能掉以轻心。”
漠漠道:“长公主莫为难他们,若将军知道了,他们会受军法处罚的。”
罢了,不为难他们,我让他们站远一点。
菜肴和点心一道道地端上来,我与漠漠轻寒一道用膳,谈笑风生。
她们说起叶梓翔小时候的糗事,我乐得满口酒水差点喷出来。
我劝她们饮酒,她们说不会饮酒,而且要保护我,不能饮酒,我便作罢,自斟自饮。
菜肴吃得差不多了,还剩下一半点心,我让她们包起来带回去给叶梓翔当夜宵。
付帐后,刚走到酒楼门口,突然觉得肚子一阵疼痛,若要忍到回官衙再上茅厕是不可能的了。
酒楼伙计带我来到茅房,我神速进去,漠漠轻寒和八名护卫守在外面。
这茅房还真干净,没什么臭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木香。
系好衣带,我忽然发觉,这木香有点怪异。
果然,一阵晕眩袭来,我正想扬声大喊,口鼻却被一只大手蒙住。
那香味与窒息感,令我软倒,再无知觉。
即使有漠漠轻寒贴身保护,即使有八名护卫保护,我仍然再次被完颜宗旺掳劫。
他狂妄地对我道:“你可以逃,但我会不遗余力地、一次又一次地捉你。”
他还说,我的侍女和八名护卫被绑在酒楼,不会回官衙向叶梓翔禀报。此次,叶梓翔想救我,也不知道从何救起。
自他随大军渡江,一直留在江北,伺机渡江掳我。没想到我会来到江北,自动送上门,他便在泰州部署,终於等到我上街的这一日。
照他这么说,他的眼线无时无刻盯着我的动向。
我懊悔不已,真不该出门,让他逮到机会。不过,即使我不出门,他也会寻机掳我。
此次逮到我,完颜宗旺不做任何停留,即刻北上。我被他拥在身前,飞马疾驰,后面的二百精骑策马随行,扬起漫天烟尘。
泰州城,很快远离了我的视线。
前路漫漫,我一遍又一遍地念叨着叶梓翔,期待他的到来。
上次我跃江逃脱,此次他一定会时刻防备我,不让我有任何逃跑的机会。
我如何自救?
本想彻夜疾行,子时时分,天降大雨,便在道旁的一间大庙避雨。
金兵扯下庙中黄幔,隔出一方自在天地给他们的皇太弟享用。
二百精骑席地歇息,或坐或卧,窃窃私语慢慢消失,到最后,只有庙外的秋雨潺潺。
烛火已灭,完颜宗旺拥着我躺在一张随身携带、用於外宿的虎皮上。
庙中鼾声大作,此起彼伏,掩盖了外面的秋雨声。
我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想着叶梓翔是否猜到我再次被完颜宗旺劫走,想着他是否亲自领兵北上追击,想着自己终究太任性、以致让完颜宗旺有机可趁。
他的胸煨烫着我的背,黑暗中,他的手挑开我的衣襟,隔着抹胸揉着我的胸乳,沉缓而温柔,不让我感觉到疼。久违的触感与亲密让我全身一颤,旋即僵住。
若可以拒绝,我一定会推开他。
可是,在他怀里,我从来没有推拒的机会。
衣带终於滑落,他的大掌从我侧腰滑下大腿,就像以往那样怜柔地抚爱我。
我一动不动,紧紧咬唇。
最先受不住的,不会是我。
果然,完颜宗旺扳平我的身子,覆身而下,吮吻我的唇。
“很想你,怎么办?”
我冷笑,不语。
他炽热的唇舌,滑至我锁骨。
手指深入我颈下,下一刻,抹胸被他拎起,搁在一旁。
“你可知,有时太想你,骨头会痛。”他的声音低沉得只有我听得见。
“湮儿,男人铁骨柔肠,而你的心是铁做的。”他的声音越来越哑,饱含欲念。
我的心不是铁做的,只是在他怀里,心充满了仇恨,并以铁筑起心防。
我继续冰封自己的身子,侧首,不看他。
他低叹一声,复又吻我,从娥眉,到眼眸,再到鼻尖,最后是唇。
唇舌交战,金戈阵阵。
他的火热一直压迫着我,唇舌纠缠着我的唇舌,正如他这些年来对我的纠缠。
即使我逃回六哥身边,他也追到江南,不放过我。
正如我对他的恨,我也从未搁下对他的恨。
“我迫切地想要你,怎么办?”他粗噶道,蓄势待发。
“你想要我放浪的叫声与喘声让你的部下都听见吗?”
他低叹一声,仍然吻我。
只是吻我,直到天亮。
以完颜宗旺神速的行军速度,我们很快抵达楚州(备注:今江苏淮安)。
叶梓翔还没有追来。
楚州守将叛乱,降於金兵。因此,对於完颜宗旺来说,楚州是安全的。
这夜,我们歇在楚州城郊的一户富室别苑。
我清楚地知道,今夜他不会放过我了。
他将我锁在寝房,房外、窗外都有重兵把守。
没多久,他端着晚膳进来,一口一口地喂我吃饭,温柔得不像粗犷的金国男人。
“湮儿,多吃点,路上辛苦,不能饿着了。”他的口吻仍如以往那般宠溺。
我默默地吃着。
我要积蓄体力,待叶梓翔来救我的时候,我便有力气逃跑。
他笑道:“回到会宁,我会派人送国书给你六哥,以和亲大计,修两国之好。”
我咽下米板,掩饰着心中的惊恐与愤怒。
强取豪夺,便是和亲吗?
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