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楼高目断,只堪憔悴(1 / 2)

凤囚金宫 端木摇 6348 字 3个月前

第73章 楼高目断,只堪憔悴

赵俊火冒三丈,声色俱厉,“我当得窝囊,那你来当皇帝,如何?金贼步步紧逼,连年南侵,战火连绵,无论是江北还是江南,满目疮痍,民不聊生,再打下去,国将不国,家不成家。如今,大宋最需要的是休养生息,奖励农耕,充盈国库,也让大宋子民吃得饱穿得暖,否则,即使再打下去,我也无法支出巨额的军饷。军饷粮草难以为继,你教将士们饿着打仗?你教将士们赤足冲锋陷阵?”

默然片刻,我道:“就算你说得对,可也不该任用秦绘为相,不该杀乐福,你要和议,为何不早两年,早两年父皇还在世,就可以回来了,你当你的皇帝,父皇还是太上,妨碍你什么了?这就是为人子该有的作为吗?”

他气急败坏,“你以为完颜磐会让父皇回来吗?你做梦!母后和父皇怎会一样?母后一介女流,南归自然无关紧要,可是父皇不一样。一旦父皇回来,我们自然举国欢庆,我们的将士也会士气大振,可是金贼会想不到吗?完颜磐怎会让我军士气大振?”

“怎么不会?完颜磐许诺我,会让父皇回来。我在金国那几年,他一直努力与金国宗室周旋,说服他们让父皇回来,只是,父皇没有等到……”

“蛮人不可信,他的承诺你也信?”他攥紧拳头,豁然猛击床榻,“一个蛮人的爱也是爱吗?你被他耍得团团转、迷得鬼迷心窍还不自知,还好意思说?你堂堂宁国长公主私自北上金国,当他的贵妃、皇后,你有没有想过大宋,有没有想过宋人如何看待我?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他是否值得相信,我自有决断,无须你教。”我倔强道。

“你爱他,是不是?”他的语气突然温和下来,眸光却阴寒无比。

“是,我爱他。”我承认,“早在宣和七年,我就决定非他不嫁。”

赵俊骤然攫住我的身子,盯牢我的眼睛,一字字地蹦出来:“你竟然爱他?竟然非他不嫁?”

我亦盯着他漆黑的瞳仁,凝眸笑起来,“有何不可?你的母后也是完颜宗显的正室,也为他生儿育女,完颜宗显宠爱她,我想她对金人并非毫无情义。”

他死死地瞪着我,双目赤红,目光犀利得似要穿透我的眼,暴怒的神色展露无遗。

陡然,他封住我的唇,疯狂激烈如狂风暴雨。

我拚命挣扎,摇头扭身,却无法挣脱。

他的手揪住我的衣襟,使力一扯,清脆的裂帛声响刺人耳鼓。

在他面前,我再无遮蔽,他仿佛看见一幕海市蜃楼,惊得睁目,目光炙热。

我推不开他,他就像一头疯癫的猛豹,将我压在床上,扣住我双手,在我身上烙下烫人的吻,裹挟着骇人的怒火与压抑的欲望。

“六哥,我是你妹妹啊……你不能这样……”我欲哭无泪,惊慌地恳求,“六哥,我们是兄妹……不能那样……六哥……”

“那又如何?完颜宗旺是完颜磐的皇叔,你先后被这对叔侄强占,同样是逾越伦常。”他狠厉道,语中不无心痛伤感,“你可知,当我听闻你嫁给完颜磐的时候,我有多心痛?”

“你这样做,与完颜宗旺那禽兽有何区别?”我怒斥。

他不复多言,继续施虐,吻我的唇。

他已丧失了冷静。

我闪避着,终究避不开,在他唇上狠狠一咬,立时,血腥味於唇舌口腔里弥漫开来。

赵俊受这一痛,开始冷静下来,迷蒙着双眼看我。

他没有起身,覆着我裸露的身子,过了半晌,他低沉道:“湮儿,小时候你喜欢跟着我玩,我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我也很喜欢你这个小妹妹。你及笄那年,头上戴着凤冠,身上穿着翟衣,身形还未完全长成,可我突然觉得你终於长大了,很美很美,美得令我屏息。我知道这种不纯粹的感情是不该有的,我也一直压抑着。当我听闻你被贼帅完颜宗旺凌辱时,你可知我多么心痛?”

“我恨不得立即冲到金营,杀了那禽兽……没想到,你会再次被完颜宗旺掳去,带回金国,所幸你逃回来了,我发誓要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再受分毫伤害。只要在我身边,你就是安全的,我会保护你一生一世。可是你竟然为了营救父皇再次去金国,被完颜磐所掳,成为他的贵妃。你可知,听了这消息,我会怎样?”

“我生不如死!”他柔柔地抚着我的腮,泪光染了俊眸,“你再次被金人强娶,而且是完颜宗旺的侄子,我比死更难受……我本以为我可以保护你,让你开心快乐,可是我没有做到……我比死更难受,那种心痛、心碎的感觉,你知道是怎样的吗?”

我被他语无伦次的话、深沉刻骨的情震得说不出话,满脑子都是浆糊。

及笄礼上,六哥就对我有了超乎兄妹之情的感情,只是一直压抑着?

赵俊恻然道:“你不知道,因为你只当我是六哥。”

心痛,心碎,生不如死,我怎会不知?我尝得还少吗?

我道:“六哥,这是不对的……你有如花美眷、有环肥燕瘦,她们够你欣赏了,我只能是你的妹妹,此生此世。”

他的手指滑过我的肌肤,目光缱绻,“我也知道不对,可是每当与你独处,我总是无法自控。好几次,若非我迅速逃离,只怕……湮儿,我也不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六哥,答应我,将你心中不该有的情,连根拔除,我们还是兄妹,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我也想……”

“六哥是帝王,怎能做出乱伦之事?万一被人发现,你一生清誉便毁了呀。”

他哀痛得不能言,我推他起身,穿好寝衣,“六哥,你出宫很久了,该回去了。”

赵俊怔了良久,才起身离去。

临出门前,他背对着我,温柔道:“湮儿,往后你安心住在这儿吧,没人会来打扰你,我会常来看你。”

两日后,深红和浅碧被送到倾瑶别苑。

见我好好的,她们很开心。

她们原以为我被蒙面黑衣人救走了,正想方设法逃出皇宫,没想到有内侍带她们出宫,送她们到这里。

这应该是六哥的安排。

而宫里人都以为那晚黑衣人劫狱救了我,宁国长公主早已不在临安了。

六哥派出的人马追了三日,一无所获,也查不到劫狱的人究竟是谁。

我应该安心待在六哥为我安排的倾瑶别苑吗?若要离开,不是去找叶梓翔,就是寻一处隐秘之地住下来,任谁也找不到我。

我应该怎么办?

留下来,担心六哥无法自控,逾越兄妹伦常;离开,有点舍不得六哥,又觉得茫茫世间,应该何去何从?

想了三日,我决定离开,然而,已经无法离开。

六哥在倾瑶别苑的隐秘处布下重兵,时刻有人把守盯梢,除非安上翅膀,否则休想逃出去。

我终於明白,他决意留住我,不让我离开临安;他决意困住我,不让我飞出他的手掌心。

我让下人禀报六哥,我要见他。

他匆匆赶来,我在花木扶疏的亭中摆好一桌佳肴,望着他笑,“六哥,你打算将我囚在这里吗?”

赵俊一怔,旋即笑道:“六哥怎会囚你?六哥想保护你,不让你任性妄为。”

“保护和囚禁,也许根本就没有分别,六哥打算囚我一辈子吗?”我绵软地问道。

“若你觉得闷,六哥隔两日便来陪你,可好?”

“当然好了,不过你三天两头地出宫,不会惹人怀疑吗?”

“我自有法子,你无须担心。”

我起身站在他身后,揉捏着他的肩,柔声祈求道:“六哥,我喜欢绍兴的湖光山色,喜欢明州的海浪涛声,我想去散散心,可好?”

他全身放松下来,语声平和,“自然好,这样吧,待我空闲一些,我陪你去,我们兄妹俩巡幸绍兴、明州,故地重游。”

我道:“如今已经定都临安,你是皇帝,怎能随意离宫巡幸?我也不敢让你抛下家国政事陪我游山玩水,我只想一个人散心,荡舟游湖,无人打扰,谁也不认识我,多惬意呀,是不是?”

他握住我的手,拉我在前,“这么说,你想一个人去?”

我“嗯”了一声。

“你一人去,我不放心,还是我陪你去吧。”

“若是不放心,六哥就派人保护我好了。”我撅唇。

“又任性了?”赵俊板起脸,“此事以后再议,我会常来陪你。”

我想借出游逃出临安、逃出六哥的掌控,没想到他的警觉性这般高,毫无商量余地。

必须另想法子。

万万没想到,六哥会下以卑鄙的手段令我再不能离开这座别苑。

自那日后,我变得嗜睡,一整日哈欠连天,偶尔觉得头晕乎乎的。

这很不对劲,我一定病了,可以我粗劣的医术,诊断不出什么。

六哥知道后,带了太医为我把脉,太医说我嗜睡是时令所致,并非身子有恙,让我不必担心。

太医开了温补的药方给我服用,若是困得慌,可以煮提神茶醒脑。

如此,我便安心了。

服药几日后,果真不嗜睡了,却时常发呆,静静地望着苑中美景可以坐一两个时辰。

拿书看,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望着窗外寒风凛冽中的遒枝、萧疏的庭苑,一坐就是一整日。

每次六哥来看我,我就很开心,好像回到了十三四岁的那两年,他练习行书,我也跟着练习;他抚琴,我弹琵琶;他拿着书册看,我也取了一册书装模作样地看。六哥每次来,总会带一些精致的玩意儿给我玩,我乐得挽着他的胳膊,靠在他的肩头,甜滋滋地笑。

一日,花苑中的梅花开得很好,白如雪玉,粉红娇嫩,嫣红妩媚,迎风摇曳,分外美观。

凌寒独自开,暗香萦雪袖。

六哥与我在暖阁中品茗,忽然心血来潮,命人取来笔墨砚台,让我站在窗前,说为我画像。

不久,《凌寒图》便作好了。

寒梅横斜,嫣红点枝,一女俏立於树下,雪色轻裘掩身,微微抬颌望着那梅花。

那女子神色清傲,玉貌琼姿,冰雪风骨,与寒梅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