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情若连环·恨如流水》:漠漠风烟,一点芳心生寒色
爱恨成灰
秋雨与风雪
雪白衣袂
伊人为谁妩媚
为谁憔悴
琵琶与琴瑟
清歌一阕
何时与君诀别
与君共醉
月太冰凉
冷了眸光如碎
一世只盼相依偎
永远相随
夜太漫长
老了相思成悔
泪水纷飞
心似伤悲
繁华落尽了 春去了
爱恨已成灰
青丝落尽了 人去了
等待轮回
恩怨忘记了 玉碎了
凄美了相约
冰冷了谁的心扉与娥眉
向上苍祈求,祈求父皇派人来救我,祈求二哥来救我。
可是,离临安越来越远,完颜亮带着我一路往西,不知道在哪里才折向北上。
陪他西行的护卫只有八骑,不过瞧得出来,这八个汉子长得人高马大,一脸凶相,不苟言笑,看来是身手高强的死士。倘若完颜亮遇到凶险,他们一定会舍命相护。
虽然我身上穿得多,不过在这冷风凛冽的寒冬策马赶路,仍然冻得手足僵硬、鼻涕横流。赶路一日,夜色笼罩了荒野,我佯装非常不适,昏昏地问:“夜里还要赶路吗?”
完颜亮让骏马缓行,掌心放在我的额头上,“怎么了?好像没什么热度。”
“想吐。”我半眯着眼,软绵绵地靠着他,“越来越冷了,你不觉得吗?”
“不如你坐我后面,风会小一点,我把斗篷给你穿,就不那么冷了。”他勒马。
“我四肢乏力,怕掉下去。”我回首看他,双目无神。
“再往前走一段,找一户农家歇一晚。”原本,他打算彻夜赶路。
疾驰一阵,便有一户农家,他付了银子借宿一晚。
吃过热腾腾的晚饭,我躺在被窝里,完颜亮紧抱着我,担忧地问:“还冷吗?”
我眯着眼,作出昏昏欲睡的样子,声音如蚊,“好一些了。”
他温暖的手摸我的脸腮和额头,温柔地问:“乏了吗?很想睡?”
我迷糊地点头,稍稍侧过身,面对着他,手搭在他的腰间,脸埋在他的胸前,蹭了蹭,闭眼睡觉。他一动不动,仿佛全身僵硬了一般,过了好久才躺好。
乡野的冬夜沉寂如死,仿佛是一个永远做不完、醒不来的噩梦,让人窒息。
我不敢入睡,只是装睡罢了,想着父皇和二哥是否猜到他北行的计划,想着我应该自救。可是,我如何自救?虽然身上恢复了一半力气,但他看我看得紧,根本没有机会逃跑。除了逃跑,我还能怎么做?漫漫北途,静待良机?
“阿眸……阿眸……”完颜亮接连叫了几声,我故意不答,装作睡熟了。良久,他轻轻抚着我的娥眉,缓缓而下,摩挲着我的腮、唇,轻柔得好像担心碰坏了。
“阿眸,朕以后位、两国友好邦交为聘,已是最大的让步,朕能做的都做了,你还不满意、不领情吗?朕知道,你恨毒了朕,朕应该怎么做,你的恨才会少一点?”在死寂的冬夜,他的声音低低的,醇厚迷人,仿佛蕴藏着无穷无尽的伤。
满意?领情?
无论你牺牲多少、做了什么,我都不会领情,除非你放手,不再缠着我,今生不复相见。
他自嘲地笑起来,“朕也知道,你心中只有乌禄,正如令福帝姬,只爱乌禄一人。乌禄虽好,可是朕也不差,他能做到的,朕也能做到,为什么你不喜欢朕?”
为什么?
因为男女之间的情,总有先来后到;因为,你所做的一切,虽也用心,但用的是心计,是欺瞒、诡计、算计,是“得到”、“征服”。这样的“用心”,我如何能感动?如何接受?
“朕别无所求,只想你在朕身边,陪朕过完这一生;即便你不喜欢朕,心中有乌禄,朕也不介意。”完颜亮的语气里有一点点酸意。
“连朕也不知道,朕究竟有多爱你,爱你有多深。纵然以天下为聘,朕也在所不惜,只要全天下人都知道,你是朕的女人、是朕的妻子。”他的指尖触着我的鼻尖。
禁不住在心中冷笑,纵然你把天下、江山摆在我面前,我也不会眨眼、不会动心。
他的指腹柔柔地摩挲着我的腮,“阿眸,回到上京,朕就废后,紧接着下旨晓谕全国,你是大宋沁宁公主,是朕的皇后。往后的日子,我们会很开心,你会慢慢喜欢朕,心甘情愿当朕的皇后。”
早前听二哥提起过,金国皇帝在九月立惠妃徒单氏为后。
我克制着不笑出声,宁神静气地睡着,不让他发现丝毫异样。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不知道说了多久才停下来,我在他低沉的声音中慢慢沉入梦乡。
脸腮痒痒的,胸脯有点异样,身上很重,似有一块大石压在我身上,我费力地喘气,奋力挣扎,也推不动那块大石头。
怎么回事?
有人咬我的唇,热切地吮吸,我下意识地闪避,可是那人固住了我的头,不让我动来动去……腰间暖湿一片,似有烫人的手掌缓沉地揉着……那手掌缓缓往下,我想逃,想冲破重重黑暗,想阻止这只邪恶、可怕的手掌,可是,黑暗太沉重,我怎么努力也无法醒来,深深地沉陷……
各种奇怪的感觉冲击着我,丝痛,微麻,酥痒……热浪如潮,淹没了我,只觉得越来越难受,越来越难以承受这样的热浪……
一张狠戾的脸慢慢浮现,我看清楚了,是完颜亮!
我彻底清醒,蓦然睁眼,微白的天光中,他伏在我身上,面红目赤,情火已经控制了他,把他变成一只沉沦於爱欲的禽兽。
“阿眸,朕对天起誓:此生此世,必不负你!若违此誓,便受你千刀万剐、凌冲之痛、万箭穿心!”完颜亮沉魅的声音充满了浓浓的情与欲,一双黑眸变成了血眸,祈求道,“相信朕,嗯?”
“我无法阻止你,但我可以选择生死。”我冰寒道。
纵然他为了我发再毒的誓言,也只是此时此刻想占有我罢了。
我侧过头,以冷冽如冰的脸颊对着他。
完颜亮扳过我的脸,双眸幽邃如万丈深渊,千般诚恳、万般真挚地凝视我。
四目相对,天地皆无,只有心猛烈地跳动,只有随着血脉流遍全身的惧怕。
他缓缓俯首,染血的瞳仁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我慌了,心跳加剧,一如擂鼓;正在这时,沉寂的黎明响起“嘭嘭嘭”的敲门声,惊天动地一般。
我松了一口气,心想,这个时候来打扰完颜亮的清梦,必然是发生了急事。
他略略抬起上身,扬声问道:“什么事?”
外面的人以金语道:“陛下,有敌袭。”
完颜亮的侧颜沐浴在黎明青蓝的天光中,俊美如铸,鬼斧神工一般。听闻下属的禀奏,他的眉宇陡然蹙紧,黑眸紧眯,用金语问道:“多少人马?”
“眼下只有一人,不知敌方有多少援兵。”
“朕立刻就来。”
外面再无声音,想必那人已去御敌。完颜亮盯着我,眼角浮起冷鸷的微笑,“还真有人来救你,只是不知来救你的人是哪个想救美人的英雄?”
来救我的人是谁?为什么只有一人?
我莞尔道:“我怎会知道英雄救美的人是谁?不过他的才智不在你之下。”
他揽我起身,“一起去瞧瞧,究竟是何方神圣。”
本以为他就此起身穿衣,没想到,他出其不意地箍紧我,攫住我的唇,热辣地吮吻。
所幸那个英雄来得及时,否则我就被完颜亮吃干抹净了。
穿好衣袍,系好斗篷,我迈入乡野的清晨,映入眼帘的是一抹壮硕、挺拔的身影自从远处沉沉走来,踏着冬日青蓝的天光,步履稳健,大氅在凛冽的风中飞扬成一只翱翔天际的大鹏。
距离太远,那人的容貌,瞧不真切,我不知道他是谁。
那八个大汉站在农家院子里,喘着粗气,好像都受伤了,只有那个报信的没受伤。
眼见如此,完颜亮面色凝重,“怎么回事?”
那个无伤的大汉以金语回道:“禀陛下,那人引他们到前面的树林,撒了一种白色的粉,他们手脚无力,被他所伤。是卑职疏忽大意,任凭陛下处置。”
那个英雄走近了,我看清了他的脸,是上官大哥,上官复。
想不到,上官复会来救我,会追到这里,会猜到完颜亮的心思。然而,我想不通,他怎么会知道我被掳了?怎么会追到这里?
完颜亮侧过头,看见了我不经意流露的欣喜之色,不悦地问:“他是什么人?”
“他是大宋宫中第一高手。”我心生一计,露出璀璨的笑,“我早就猜到,父皇会派他来救我。”
“大宋宫中第一高手?”他嘲讽地冷笑,“大宋也有高手吗?”
“比试一下就知道了。”我耸耸肩,“倘若陛下担心败给他,不比也罢。”
“你不必激朕。”完颜亮望向前方,双眸微眯,目光阴冷。
上官复在前方站定,距离我们只有几步远;他孑然立在清晨冰寒的风中,以山岳般的气势令人刮目相看。他似乎完全不将我身旁的金国皇帝放在眼底,问我:“公主还好吗?”
我道:“我没事。你来得正好,有人不服你‘大宋宫中第一高手’的称号。”
听我这么说,他接口道:“虚名罢了,卑职尽忠职守而已。倘若有人胆敢伤害公主,卑职手中的宝剑会不长眼睛!”
我问完颜亮:“陛下,如何?”
他微勾唇角,滑出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自负得很,“谁也不能从朕的手中抢走任何东西,包括你!他没有资格与朕一较高下!”
“唰”的一声,那个没有受伤的死士抽出腰间宝刀,道:“陛下,就让卑职会会他!”
“本公主倒真想瞧瞧金国皇帝的身手究竟有多厉害,只不过,以二对一,只怕胜之不武,陛下的神勇威武只不过如此。”我讥讽道。
“你激不了朕,不过为了你,朕就让他尝尝滋味失败的滋味,让你瞧瞧朕有多神勇威武。”完颜亮狂妄道,那下属抛出宝刀,他从空中稳稳地接住。
上官复气定神闲地说道:“能与金国皇帝一较高下,毕生之幸!”
我上前五步,对他道:“你务必小心。”
完颜亮走上前,冷目注视我,用金语对我说:“朕此次南下,若不带你回上京,绝不罢休!”
我扬眉一笑,清浅地微笑。
上官复从腰间抽出精钢软剑,“嘶嘶”的锐响刺人耳鼓。剑锋直指敌人,在越来越白的天色中,泛出银白的芒色。完颜亮拉出一个霸气的架势,横刀冷眉,眉峰如刀。
二人冰冷地对峙,目光胶凝,如冰如火,仿佛下一刻就激撞出火光。
杀气在他们的眼中涌动,寒风掠起他们的鬓发,肆意飞扬。
对决的二人同时出击,软剑与钢刀相击,冬日清晨的乡野回荡起激烈的打斗声、金戈声。
高手过招,万分精彩,惊心动魄,险象环生,令人不敢眨眼。
他们的身形转换都很快,招式变化多端,出招快、狠、准;相较之下,完颜亮的招数狠辣、阴毒,置人於死地,却不够迅捷;而上官复以快取胜,不仅出招快,而且身形灵巧、敏捷,招数诡异,虚实相间,出神入化,令人眼花缭乱。
想不到憨厚老实的上官复竟然拥有这等令人叹为观止的身手,以前还真小觑他了。
如此看来,完颜亮必输无疑。
一百招后,他已捉襟见肘,上官复却游刃有余。
打斗越来越激烈,银芒飞溅,织成一张银色的网。
那柄精钢软剑犹如一条银色的龙,发出“咻咻”的细响,仿若龙吟细细。那把宝刀在主人的手中,仿似一把小刀那般挥得心应手,舞得虎虎生风。龙与虎激斗,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