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若问相思何处歇,相逢便是相思彻
原以为完颜亮会迫不及待地要了我,却没有。
他为我拭去身上的水渍,盖上薄衾,掌心搁在我的额头,温柔得不像方才阴沉的模样,“你赶了这么路,先睡会儿,晚点朕叫醒你,一道用晚膳。”
我点点头,他从浴桶中拿出玉扳指,放在我的掌心,然后潇洒不羁地离去,俊白的脸膛漾着迷人的微笑。
绷紧的身子顿时松下来,我看着玉扳指,断定二哥已落在他的手中,应该已被他押往中都。那么,我只能随他北上,任他凌辱、欺负吗?只能乖乖地服侍他,伺机救出二哥吗?
或许,这是唯一的办法。
想着想着,迷糊地睡着,许是太累了。
睡了一觉,的确神清气爽。一睁开眼,就看见完颜亮坐在我眼前,面庞沉沉。我拥衾坐起身,思忖着他是不是在这里坐很久了,为什么不叫醒我?
他没说什么,给我一袭衫裙,让我穿上。
“我要穿衣,陛下可否先到外面等候?”我为难道。
“你从头到脚,每一寸肌肤,朕都看过、摸过,你还害羞什么?还须遮掩吗?”他站起身,漫不经心的语气中略有取笑之意。
我气结,一不做二不休地掀开薄衾,不理会他的目光,兀自穿衣。
完颜亮以懒散的目光欣赏着,嘴角噙着一丝饶有意味的笑。
穿戴完毕,我正要出去,手腕被他扣住——他陡然一拽,将我紧箍在怀,“过了几年,朕的阿眸有长进,在男人的注目下穿衣,脸不红心不跳。”
“若无长进,胆敢一人来扬州吗?”
“朕怀疑,你是不是和你的挂名皇兄好上了?”
“陛下猜对了,我和瑷哥哥在一起已经两年。”我抿唇一笑,故意装得娇媚勾人,“我还怀过瑷哥哥的孩子,只是我不当心,孩子意外没了。”
瞬间,完颜亮的脸庞就像乌云密布的天空,风起云涌,暴雨欲来。他扼住我的脖颈,眉宇狠狠地拧着,满目怒气,仿佛下一刻就要捏断我的脖子。
呼吸被掐断,我难过得紧,却不惧地瞪着他,用嘶哑的声音一字字地说道:“最好掐死我,我早就不想活了。”
顿时,他松了手,喘着粗气,脸膛紧绷;我也急促地喘着,后背渗汗。
他瞪我一眼,径自离去。
案上有晚膳,香喷喷的,正好我饿得前胸贴后背,就吃光了。
本以为明日一早才会启程,却不是。吃过晚膳没多久,完颜亮就带着我北上,想必是担心大宋兵马追来吧。
这一路,他与我同寝同食,状似不担心我逃跑,实则,他时刻防范着。
不日来到南京,也就是汴京,他不想让南京的官员知道他的行踪,就在郊野的一座小院休整一夜。吃过晚膳,他和下属商议要事,我趁机先行沐浴。沐浴后,我前往书房,眼见四下里无人,便蹑手蹑脚地来到窗台下偷听。
“陛下,卑职收到飞鸽传书,普安郡王使诈逃走。”一人道。
“当真让人跑了?”完颜亮惊怒交加。
“跑了。”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我欣喜不已,然后收敛心神,回到卧寝,想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不一会儿,完颜亮回来,让我服侍他沐浴。
下人备好汤水,他坐在浴桶中,我为他抆身,目光触及他紧实的裸身,脸颊不由得烧起来,想必很红很红。
若是穿着衣袍,还以为他身子精瘦,没几两肉,原来不是。他的臂膀、胸脯结实得很,令人无法相信。他武艺颇高,曾在军中效力过,想必当皇帝这几年没有荒废,一直精进武艺,否则身子不会这么精悍。
他的头枕在桶沿,双目微阖,似在享受这难得的休憩时刻。
水凉了,我说让下人再烧一点水,他同意了。於是,我掩上门,前往灶间。
在灶间门前望了望,四周无人,我立即行事,点燃煮饭的灶炉,取了火种,点燃灶间所有干燥、能起火的东西。时值七月,天干物燥,顷刻间,火势变大,巨大的火舌吞没了整个灶间,浓烟呛鼻。
事不宜冲,我立即赶往马厩,牵出一匹骏马,趁所有人都去救火的时候离开。
二哥已逃走,我必须尽快逃走,否则一路往北,就再也逃不掉了。
本想在夜深人静、趁完颜亮熟睡的时候逃跑,不过,夜半时分必定有人守夜,反而不好溜走。这个时候,他正在沐浴,我在灶间放一把火,所有人忙着扑火,不会注意到我,说不定能逃掉。
这个出逃计划进行得很顺利,我在夜色中挥鞭催马,一路往东。
当他知道我逃走,他首先想到的是我往南走,如此,我便能逃得越来越远。
然而,这匹骏马刚刚跑出十里,我就听到后面传来响亮的马蹄声。
不敢回头,我死命地抽马,希望骏马忽然长出一对翅膀飞起来……很快,后面的追兵冲上来,风驰电掣似地追到我身侧,与我并肩而行。
身侧的人就是骑术精湛的完颜亮,我心惊胆颤,继而心灰意冷,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
他出其不意地伸出长臂,紧紧勾住我的腰,猛地一带,我从马背上飞起来,落在他身前——我被这惊险的举动吓得五脏六腑移位,还没坐稳,他就调转马头,往回赶。
也许,这是注定的。
一路疾驰,再次回到小院。
原以为计划周详,能逃走,却还是被他捉回来。
灶间的大火已经扑灭,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烧焦的气味,那些大汉正在清理灶间,完颜亮将我拖进卧寝,关上房门,面色冰寒如覆一层清霜。
我克制不住地发颤,心念急转,他一定很生气,会如何惩处我?
“唰”的一声,他从案上抽出宝剑,银光一闪,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心跳剧烈。他凝视我,眸光如霜冷,半晌,他陡然翻转手腕,剑尖一抖,仿似一条银蛇疾速向我袭来。
他要杀我!
剑尖嗜血,即将抵达喉舌之际,我闭眼,从容赴死。
嘶,嘶,嘶。
仿似有轻微的剑风拂过,身上却无半分疼痛,屋中寂静,我慢慢睁眼,完颜亮仍然站在我身上,眼中盛满冰寒的怒火,剑尖对着我的胸口。
满地碎屑,是衫裙的碎片,我骤然发现,身上仅剩丝衣蔽体,下身不着寸缕。
他竟然用剑碎了我的衫裙,发泄他的怒火,以此羞辱我!
怒火与耻辱在体内翻腾,恨意与羞窘在心中交织,我咬唇忍住,正想抱胸、转身,却听到他一声怒喝:“不许动!”
话落,完颜亮手中的宝剑再次袭来,丝衣裂成两片,飘落在地,宛如一只被折断翅膀的蝴蝶。
身上再无遮蔽,眉骨酸热,我仰着头,坦然地面对他。那日他帮我沐浴,也是如此,唯一的区别是今日他有意羞辱我。然而,在他面前,我早已没有任何秘密,又何须忸怩?
他收剑入鞘,走到床榻前,冷冷地下令:“为朕宽衣!”
走过去,我为他宽衣解带,然后被他卷上床。
我立即退到床角,他阴着脸扯过薄衾,拽过我,将我裹至身下,“阿眸,刚说你有长进,又变得这么蠢,朕很失望。”
乖张的语气,阴冷的眸色,令人心惊胆颤。
他的掌心贴着我的腮,拇指缓缓摩挲,“你以为赵瑷真的逃走吗?朕的人会牢牢看着他,纵然他是诸葛再世,也逃不掉。朕只不过试探你、玩玩你,没想到你真的信了,蠢得无可救药。”
是啊,我太蠢了,落在他的手中,凭我一人之力,根本没有逃掉的可能。
“那年,你在朕的心上留下一道深深的伤,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是什么滋味吗?”那些痛、那些恨、那些痛彻心扉,堆积在他的眼中、心中,无法磨灭,变成今日他的戾气。
“那陛下可知,几年前你在我身上留下锥心刺骨的伤痛,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那种万念俱灰的绝望是什么滋味吗?”我悲愤地反问。
“对,就因为你不喜欢朕,所以你恨朕,恨不得将朕千刀万剐!”
“我期盼着那一日。”
“此生此世,你等不到那一日!”完颜亮一字字道,冷硬如钢刀,“朕这条命够硬,你杀不死。虽然流了那么多血,可是朕挺过来了,因为上苍不让朕死。朕筹谋这么久,费了那么多心思,为的就是今日。你以为你离开临安、隐居避世就逃得掉吗?妄想!”
早就知道他不会罢休,可是不试一试,如何知道结果?
如今,再次落入他的掌心,我不怨任何人,只怨、恨他一人!
他狂妄地眨眸,“朕早就在临安布下耳目,宫中有任何风吹草动,你发生了什么事,朕一清二楚。你和赵瑷逃狱,躲到平江,朕也有法子找到你们。”
我冷笑,“陛下不也是过了两年才瞎猫碰到死耗子、偶然之下抓到瑷哥哥吗?”
他不接腔,定定地看我。
我暗自思忖,他抓了二哥,不担心宋帝发兵北伐吗?不担心宋金两国再起战事吗?然而,他素有大志,也许两国烽烟再起正是他所希望的。
“你猜猜,你舅舅会不会派人救你和赵瑷?或是下旨北伐?”完颜亮饶有兴致地问。
“陛下以为呢?”
“宋主懦弱无能,像一只乌龟躲在临安过太平日子,早已没了当年康王出使金营的气魄。纵然宋主喜欢你,也不会为了你而置家国、社稷於不顾。最主要的是,宋主贪生怕死,只想沉醉於江南的繁华富庶与山明水秀,不思进取,更不想收复失地。”
“既然你已有论断,何须问我?”
“朕劝你,你趁早死心,没有人会救你。”他鄙夷道,“也没有人救赵瑷。”
就算没有人救二哥,我也会设法营救。
完颜亮压着我,赤裸的身躯叠在一起,热浪袭人,粘腻的汗液附在肌肤上,很难受。他冷邪道:“朕本想回中都再与你重温旧梦,今晚你私自逃走,朕怎能不略施惩罚?”
我挣了挣,怒目而视,心中清楚,无论如何,他不会放过我了。
即使逃脱的机会不大,也要拚一拚。
我疯了似地扭动、挣扎,满头大汗,泪水涌出,从眼角倾落……
他扣住我双手,我又惊骇又痛恨,想咬舌自尽,却又想到二哥还在他手里,还要救二哥,我还不能死,就不再动了,任他欺凌。
“怎么?想通了?”完颜亮的语气中有一种蚀骨的冷,“若你乖乖地服侍朕,赵瑷就能好过点,很值,不是吗?”
“只要你不让人折磨他,我就……不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