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四十九(1 / 2)

大秦相国夫人 红姜花 5617 字 4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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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维桢虽然着急, 但也不至于真的不给吕不韦饭吃。

特别是这事要好生解释。

食肆的长案上,吕不韦耐心听完赵维桢的解释,几乎是立刻明白了她的用意。

“墨家钜子”

吕不韦喜着白衫, 出门在外就分外仔细。他慢条斯理地整理自己的衣袖,侧了侧头“维桢是又想出了新物事。”

“能找到么”

赵维桢不和他绕弯子“我很急。”

吕不韦理着袖子的手微微一停,而后抬眼“为何”

因为秦王嬴稷活不久了。

眼下小嬴政已快七岁,再有不到两年的时间, 当今威吓六国长达半个世纪之久的霸主秦王稷,将会走到自己生命的尽头。

事后仔细回想秦王的话,赵维桢越琢磨越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不止是她急,秦王本人也急。

尽管那位颇有性格的老国君不曾言明,可赵维桢却隐隐地察觉出了秦王稷的想法。

他可能

也感受到了自己没多少日子了。

若非如此, 何必与她一名女子许以重利赵维桢虽然于秦有功,但也没到非她不可的地步,秦廷上满朝文武,慢慢商议着, 总能达成他自己的想法。

只可能是, 对目前的秦王来说,赵维桢最安全。

他希望自己能在最后的时间里为安国君继位扫清障碍,而且还不会增加新的隐患。

所以范雎离秦,所以寄托于下一位权臣,不如找一位有能力,还不是臣子的赵维桢。

但这话, 赵维桢不论如何也不能说出口。

她沉默地看着吕不韦, 后者见赵维桢目光灼灼, 却不回答, 蓦然一笑。

吕不韦若无其事地拿起酒器。

“好啊。”

他应下赵维桢的要求, 好像刚刚并没出言追问过。吕不韦白净的面孔中浮现出几分淡淡的笑意,似为揶揄,似为算计,这般神情,让赵维桢暗自挑眉。

一准没好事。

她在心中嘀咕道,不过,吕不韦这表情,玩味为重,大概也不是什么坏事。

“若有钜子从中协助,维桢的担子也可轻一些,”吕不韦慢吞吞地抿了一口蒸酒,又慢吞吞地拉长语调,“不韦没有回绝的道理,只是”

“只是”

“我为维桢去寻墨家钜子,维桢得答应我一件事。”吕不韦说。

等价交换,这很合理。

赵维桢欣然点头“行,你要我答应你什么”

吕不韦脸上笑意更深“阳泉君派人递了帖子过来,说要在府中开设筵席,不韦想请维桢一同赴宴。”

赵维桢“”

就这

不用他帮忙,赵维桢也会去的啊这个面子还是会给的,毕竟在外人面前吕不韦丢人,四舍五入约等于她丢人。

就一个宴会,值得专门出言邀请么,小心翼翼成这样

赵维桢莫名其妙“我答应你。”

吕不韦闻言一喜,笑吟吟道“谢维桢赏脸,我定会为你把钜子寻来。”

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原本赵维桢觉得,这墨家子弟应该不那么好找,就算有消息,至少也得是月余之后。

然而转至第二天

像往日一样,魏兴跨进主院,只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名衣着朴素的青年。

“夫人。”魏兴把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主人说,这是赠予夫人的。”

“嗯”

赵维桢瞥了一眼魏兴送过来的木盒。他掀开木盒,里面平躺着一只金镯。

先秦时期的金器何足珍贵躺在盒子里的金镯明灿灿、亮闪闪,险些晃瞎赵维桢的眼。若仅是金镯,也就罢了,关键是这镯子上以还雕刻着相当繁复瑰丽的精细纹路。

看这风格,应该也是巴蜀的东西。

拿去当贡品都够了,吕不韦竟然用来讨好自己,突出一个财大气粗。

不过,赵维桢对首饰没什么稀罕的。

她收回目光“放一边吧。”

魏兴“主人还说,有一批燕支亦在路上。”

所谓燕支,说得就是胭脂,产自燕国故而得名。在秦国,因为运输成本,这样的化妆用品可谓十足的奢侈品。

但赵维桢也不稀罕,漫不经心地连连颔首“晓得了,运到就送来,随他出席筵席我会用上的。”

说完,她看向魏兴身后的青年。

“这位是”赵维桢问。

“夫人,这位是你要寻的墨家矩子。”

赵维桢险些把手中的竹简丢出去。

她难以置信地抬头“什么,这就找来了”

这,这相隔还不到二十四小时啊

魏兴身后的那名青年,见赵维桢满脸惊讶,便先跨一步,尊敬行礼道“草民秦央,乃墨家钜子,见过孟隗夫人。”

说完,青年抬头。

他看向赵维桢,视线之中颇有亲近之意,墨家钜子善意道“早闻孟隗夫人乃难见的贤人,如今算是开了眼了,竟是连蜀地、燕地的贵重之物送上来,都不见多看一眼。”

赵维桢震惊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

他穿着寻常布麻衣衫,完全是黔首的打扮,露出外面的皮肤晒得黝黑,还因疏于打理显得有些粗糙。特别是秦央一双手,亦是呈现出劳动者才会有的力量与皱纹。

唯独不同的是,虽穿平民衣衫,但秦央展现出的气度和那双神采奕奕的双眼,足以证明他胸腹之内装着足够多的墨水。

青年姓秦,说着一口贵族才会的雅言。

最重要的是,他的雅言里带着很轻的咸阳口音。

这就是个土生土长的本地小伙啊

“你”

赵维桢的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了“你是咸阳人”

秦央见赵维桢惊讶于自己的身份,有些摸不到头脑。

“回夫人,是咸阳人。”他先作肯定,又茫然道“有什么问题吗”

“我见稷下学宫出没的墨家子弟,可都是燕、齐人士。”赵维桢说“你为墨家钜子,怎会”

这秦齐二国,可是一个在最西头,一个在最东头,隔了十万八千里远

赵维桢没说完,但秦央懂了。

他恍然大悟,而后当即失笑,黑脸露出一口白牙,对比分外分明。

“夫人常年在北地,初入咸阳,没有了解也是正常。”秦央先给赵维桢送了台阶,然后耐心解释“自祖师爷死后,我墨家就分为三派谈辩、说书、从事。夫人在稷下学宫见到的,为谈辩一派。他们在齐国行走,为的是宣扬墨家思想。而我们从事一派,比如权说,更重实者。早在献公颁求贤令时,就来到了秦国。”

提及自家往事,秦央侃侃而谈“商君变法,颁布什伍连坐制,与我墨家尚贤、同理念相符。加之秦国国策乃耕、战,那要战争,自然是得需要大量工匠,所以我们这从事一派,就这样留了下来,代代相传,传到了我这里。”

原来,原来是这样

这可真是触及到了赵维桢的知识盲区。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待秦央解释完毕后,赶忙起身“竟是如此,是我疏忽了妇人见识短浅,钜子千万不要挂念在心上。”

秦央连忙摇头“夫人哪里的话孟隗夫人两张图纸,马具为兵,曲辕犁则为农,让我墨家上下看得接连赞叹。夫人这等大才,应该是我墨家向夫人虚心学习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