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的门开了又轻轻关上,脚步声渐远。
郑翩然慢慢的睁开眼,静静盯着天花板,忽然他冷笑了一声,拎过尚留有她余温的枕头,重重掼下床去。
扯起被子翻身睡觉,半晌,他自己的那只枕头也被他摔了出去。
从大门进去就听到客厅里摔东西的清脆声音,宋太太尖声的叫着,宋业航沉闷的怒吼声像头困兽发出的一般。
雅琪没有听她话,正守在门口,听到她进门的声音,极为无措的看向她,立刻的跑了过去。
辛甘拍拍她,她孩子一样的抹眼泪。
「雅琪!」宋太披头散发,左脸上掌印已经肿了起来,疯子一样,「雅琪你这个瞎了眼的白痴!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蠢货!」
「闭嘴!」辛甘蓦地大喝一声,宋太一时怔住。
「看我不顺眼,冲着我来,少在那边指桑骂槐的!」辛甘将雅琪推上楼去,她走到宋氏夫妻之间,冷声问:「爸,你们在吵什么?」
宋太回过神来,连连冷笑:「你还有脸问!」
宋业航点了根菸,狠狠抽了一口,才说:「雅琪说……她要和郑翩怀订婚。小辛,你知道这件事吗?」
辛甘没有想到雅琪和翩怀进展的这么快,「我也是刚刚知道。下午我在郑家遇到她,她和翩怀在一起。」
宋太尖声打断:「你为什么去那里?你去郑家干什么?」
「关你什么事。」辛甘毫不客气,「你是谁?我有必要向你解释吗?」
「你去勾引郑翩然!」宋太指着她,尖厉的指甲恨不得戳破她的脸,「不要脸的烂货!」
宋业航猛的站起来,宋太后退一步,「干什么?!你又想再打我一巴掌吗?!」
宋业航眼珠血红,一字一顿的对她说:「你立刻闭嘴!不许你再对她多说一个字!」
「我说的都是事实!她就和那个生下她的女人一样,是个只知道勾引男人的贱货!」
宋业航扑了过去,揪着她领子将她一把提起,手已经高高举起,却又放下。他脸颊上的肉抽动,咬紧了牙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女儿都像妈妈,」辛甘这时在一旁凉凉的说,「所以,雅琪那么不招人喜欢呢。」
宋太推开丈夫,甩手便要给她一个耳光,辛甘利落的向后让了让,宋太便扑倒在茶几上,大概是撞到了胸口,她捂着心缓缓跪倒。雅琪从楼上扑了下来,扶起妈妈,恨恨的将辛甘推倒在沙发里。
「早这么有种,哭着求我回来干嘛?」辛甘站起来,冷冷的看着雅琪,「你现在当着你妈的面,说清楚:是郑翩然不喜欢你,还是我勾引他?」
「都不是!」雅琪抆了眼泪,大声对父母说,「是我不喜欢他!我喜欢的人是郑翩怀!」
「你疯了!雅琪!」宋太推开女儿的手,终於哭了起来,「郑翩怀有什么?要钱没钱、要地位没有地位!郑家以后是由郑翩然继承的!郑翩怀那个小子,甚至不是郑家的子孙!雅琪你疯了!」
「郑翩然有钱有地位有继承权,但是他不爱我。」雅琪对宋太说话,眼睛却紧紧的看着辛甘,缓缓的说:「妈,我绝不会像你,嫁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
宋太动容,掩面大哭。连宋业航也怒意消退,看着拥在一起痛苦的妻女,他神色歉疚。
辛甘默默拿了外套出去。
留那一家人哭也好和解也罢,都与她无关。
郑翩然说得对,她这个时候跑过来,可不就是做傻事么?她能在他面前虚着胆子称他们是「家人」,可整个G市都知道,她是前任宋太太红杏出墙的产物,与宋家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的出生充满了荒诞、背德、不贞、抛弃……她就是与这些阴暗的词语作伴长大的,这世上没有一个人,是她的「家人」。
那个最该无私爱她的人,十月怀胎生下了她、为她取名令得全世界都唤她心肝,却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抛弃了她,毫不犹豫的,从未回头。那以后她在宋家生活,以一个不明不白却又令宋家全家蒙羞的身份,直到她爬上了郑翩然的床。
爬上了郑翩然的床,她从此不再害怕宋家人的白眼,但也彻底的葬送了本就已希望飘渺的美满姻缘。
谁敢娶郑翩然的女人呢?哪怕只是他睡过又不要了的。
谁又愿意娶一个她这样出身与经历的女人呢。
连崔舜华那样无可救药的种马,崔家人都是看在宋业航提出的合作方案面子上,才勉强将就她的。
她的人生还有那么漫长的许多年,却已经不能奢望找一个平凡普通的好人,寄托一生。
想到寄托一生,难免就想起那一张夺目冷峻的脸来。路灯向后倒去一盏又一盏,凌晨无人的环城公路上,只有一辆车一圈又一圈的转,辛甘想起郑翩然,在这冷冽的夜风里,无奈而迳自的微笑起来。
与他鬼混十年,再私密无间的时刻,辛甘都从未想过嫁他。
这样用词,好像不太恰当?该是——
与他鬼混十年,再私密无间的时刻,辛甘都从未敢想过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