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又怕那妖无礼,便把一个箍儿,丢在那妖的头上。那妖起来之后,提枪要刺,行者、菩萨早已起在空中,菩萨将真言念起。那怪十分头疼,连忙丢了枪,满地乱滚。半空里笑倒个美猴王,平地下滚坏个黑熊怪。
菩萨这才开口道“孽畜你如今可皈依么”那怪满口道“心愿皈依,只望饶命”行者恐耽搁了工夫,意欲就这么打死了他,菩萨却是急忙止住道“休伤他命,我有用他处哩。”行者道“这样怪物,不打死他,反留他在何处用哩”菩萨道“我那落伽山后,无人看管,我要带他去做个守山大神。”
行者闻言,便是笑道“诚然是个救苦慈尊,一灵不损。若是老孙有这样咒语,就念上他娘千遍这回儿就有许多黑熊,都教他了帐”却说那怪苏醒多时,头上依旧是难禁疼痛,只得跪在地下苦苦哀告道“但饶性命,愿皈正果”
菩萨这才坠落祥光,又与他摩顶受戒,教他执了长枪,跟随于左右。那黑熊这才一片野心今日定,无穷顽性此时收。菩萨又转过身,对悟空吩咐道“悟空,你回去罢。好生伏侍唐僧,以后再休懈惰生事。”
行者也点点头,道“深感菩萨远来,弟子还当回送回送。”菩萨却道“免送。”行者这才捧着袈裟,叩头而别。菩萨亦带了那熊罴,径回南海紫竹林。
有诗为证,诗曰祥光霭霭凝金象,万道缤纷实可夸。普济世人垂悯恤,遍观法界现金莲。今来多为传经意,此去原无落点瑕。降怪成真归大海,空门复得锦袈裟。
行者辞了菩萨之后,也不忙回去,而是按落了云头,将那袈裟挂在一株香楠树上,自己掣出棒来,一路打入黑风洞里。那洞里那得一个小妖原来是众妖见菩萨出现,降得那老怪就地打滚,急急都散走了。
行者却是一发行凶,将他那几层门上,都积了无数干柴,前前后后,而后掐个诀,一齐发火,把个黑风洞烧做个红风洞,这才拿了袈裟,驾起祥光,转回直北。
此时禅院内,那三藏望行者急忙不来,心中甚是疑惑,不知到底是请菩萨不至,还是行者自己托故而逃,正在那胡猜乱想之中,只见半空中忽然彩雾灿灿,行者坠在阶前,叫道“师父,袈裟来了。”
三藏闻言,一见悟空手中捧着袈裟,心中大喜,众僧见此也亦是无不欢悦,道“好了好了我等性命,今日方才得全了。”三藏接了袈裟,问悟空道“悟空,你早间去时,原约到饭罢晌午,如何此时日西方回”
行者也不隐瞒,将那请来菩萨,施展变化降妖的事情,与师傅备陈了一遍,三藏闻言,遂命人设下香案,朝南礼拜之后,对悟空吩咐道“徒弟啊,既然有了佛衣,可快收拾包裹去也。”行者却道“莫忙,莫忙。今日将晚,不是走路的时候,且待明日早行。”
众僧们也是一齐跪下道“孙老爷说得是。一则天晚,二来我等有些愿心儿,今幸平安,有了宝贝,待我还了愿,请老爷散了福,明早再送西行。”行者见他们如此上道,也是连道“正是,正是。”
就见那些和尚,全都倾囊倒底,把那火里抢出的些许余资,各出所有,整顿了些斋供,又烧了些平安无事的符纸,念了几卷消灾解厄的经。当晚诸事已毕。
待到次日一早,又有人刷扮了马匹,包裹了行囊送他二人出门。众僧远送一程,方才回去。行者往前面引路而去,此时正是那春融时节,但见那草衬玉骢蹄迹软,柳摇金线露华新。桃杏满林争艳丽,薜萝绕径放精神。沙堤日暖鸳鸯睡,山涧花香蛱蝶驯。这般秋去冬残春过半,不知何年行满得真文。
师徒二人一路行了足有五七日的荒路,这一日天色将晚,远远的望见前面有一村人家。三藏问悟空道“悟空,你看那壁厢有座山庄相近,我们去告宿一宵,明日再行如何”行者道“且等老孙去看看吉凶,再作区处。”
于是那师父挽住丝缰,这行者定睛观看,真个是竹篱密密,茅屋重重。参天野树迎门,曲水溪桥映户。道旁杨柳绿依依,园内花开香馥馥。此时那夕照沉西,处处山林喧鸟雀;晚烟出爨,条条道径转牛羊。又见那食饱鸡豚眠屋角,醉酣邻叟唱歌来。
行者看罢对三藏说道“师父请行。定是一村好人家,正可借宿。”于是那长老便催动白马,早到街衢之口。又见走来一个少年,头裹绵布,身穿蓝祆,持伞背包,敛扎裤,脚上踏着一双三耳草鞋,雄纠纠的,出街忙走。
行者顺手一把扯住他问道“那里去我问你一个信儿此间是什么地方”那个人却是只管苦苦挣扎,口里嚷道“我庄上没人只是我好问信”却是挣不开行者的手,行者瞥见师傅不怎么高兴,连忙陪着笑道“施主莫恼。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就与我说说地名何害我也可解得你的烦恼。”
那人见实在是挣不脱行者的手,气得乱跳,道“蹭蹬蹭蹬家长的屈气受不了,又撞着这个光头,受他的清气”行者却道“你有本事,劈开我的手,你便就去了也罢。”
只见那人左扭右扭,那里扭得动,却似有一把铁钤钳住了手一般,气得他丢了包袱,撇了伞,两只手,雨点似的来抓行者。行者便把一只手扶着行李,一只手抵住那人,任凭他怎么支吾,只是不能抓着。
见行者愈加不放,那人急得爆燥如雷。三藏见状,心中有些不悦,却对悟空道“悟空,那里不有人来了你再问那人就是,只管扯住他怎的放他去罢。”行者闻言,笑道“师父不知。若是问了别人没趣,须是问他,才有买卖。”
那人被行者扯住不过,只得说出实情,道“此处乃是乌斯藏国界之地,唤做高老庄。一庄人家有大半姓高,故此唤做高老庄。你放了我去罢。”行者又道“你这样行装,不是个走近路的。你实与我说,你要往那里去,端的所干何事,我才放你。”
这人无奈,只得以实情告诉二人道“我是高太公的家人,名叫高才。我那太公有个老女儿,年方二十岁,更不曾配人,三年前被一个妖精占了。那妖整做了这三年女婿。我太公不悦,说道女儿招了妖精,不是长法一则败坏家门,二则没个亲家来往。
一向要退这妖精。那妖精那里肯退,转把女儿关在他后宅,将有半年,再不放出与家内人相见。我太公与了我几两银子,教我寻访法师,拿那妖怪。我这些时不曾住脚,前前后后,请了有三四个人,都是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降不得那妖精。
刚才骂了我一场,说我不会干事,又与了我五钱银子做盘缠,教我再去请好法师降他。不期撞着你这个纥刺星扯住,误了我走路,故此里外受气,我无奈,才与你叫喊。不想你又有些拿法,我挣不过你,所以说此实情。你放我去罢。”
行者闻言,却是高兴道“你的造化,我有营生。这才是凑四合六的勾当。你也不须远行,莫要化费了银子。我们不是那不济的和尚,脓包的道士,其实有些手段,惯会拿妖。这正是一来照顾郎中,二来又医得眼好。烦你回去上复你那家主,说我们是东土驾下差来的御弟圣僧,往西天拜佛求经者,善能降妖缚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