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仙人掌也被带走了,视野里唯一的绿意消失不见,让这空落落的帐篷,还有外面的冷风更冻人。
她在帐篷内外走了圈,想起来叶渔歌留下的鱼,都被结冰的水一起冻在了桶里,看得失笑片刻,拎起那个桶去找军营这边的伙夫。
半路恰好
遇到沈四,他相当从善如流地接过叶浮光手里的桶,问她吃煮的炖的还是炸的,叶浮光想了想,“做成下酒菜”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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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话接的会让我以为你做”
身量长高了不少的少年挽起了衣袖,“我偶尔去那边帮忙,炸鱼还是会的,还是王妃不想吃属下炸的鱼”
“没有,也行,辛苦了。”
叶浮光只是没想到沈惊澜这些亲卫,还挺全能的。
而且成长得挺快,让她想起来当初在岐王府刚碰到的时候,这小子和沈六一起分自己让膳房鼓捣的螺蛳粉,那会儿也没想过这两个小孩最终会和沈惊澜一同走上战场。
或许她从前的那些亲卫,也是这般。
那金黄的炸鱼块很快送了过来,沈四转身就想走,被叶浮光喊住,同他说自己吃不了这么多,让他带些走,他谢过王妃好意,也端了个盘子离开。
天边又落下簌簌小雪。
只在营外的篝火堆冒出的光里,洒下浅浅的阴影。
而后无声覆盖北境。
叶浮光敞着帐篷的帘子,坐在炭火边,温着一壶米酒,不信自己喝这个也能断片,配着裹了面粉的金黄炸鱼块,感觉自己好像还是想加一盘花生米。
米酒很甜,里面还有浓郁的桂花香
小王妃后知后觉想起来,这是自己在江宁城姜府的院子里看着金桂树,无聊想出的配方。
当时拿来配雪白的桂花糖糕,很是合适。
就说叶渔歌小气,拿她的方子来送她酒,哼。
戌时二刻。
军帐里走出个斗篷系得歪歪扭扭、既没戴帽子,也没戴手套,在雪色斗篷的映衬下,懵懂清澈的眼神,犹如山间走出的不谙世事小精怪。
沈惊澜就站在不远处,因为不能受风寒,所以沈六替她撑着一把伞,遮挡这细密无声的落雪。
叶浮光左右张望,见到她的时候,歪了下脑袋。
面上很明显的酡红,让人看到就想捏一捏。
附近的巡营兵卒都没了踪影,沈惊澜抬手握住伞柄,沈六便也垂眸退下,当她朝着那只小精怪走去时,天地间好像只剩她们两个。
冰冷的、簌簌的落雪被伞遮挡时。
叶浮光抬头看着伞面,好像在思考什么,却被沈惊澜先出声询问
“出来做什么”
“桂花糖糕。”
“嗯”
“想吃桂花糖糕。”喝醉酒的小王妃如同曾经在梅园时那样老实。
北境没有这么温香软玉般的糕点,那是江南水乡才有的特产,而且此刻也早就过了桂花开的时节。
但沈惊澜却只是勾了勾唇,“我让人去做”
叶浮光立即点头。
“走吧,”戴着黑色豹皮手套的女人顺势道,“去我帐中等。”
明知小孩喝醉了酒什么都信,她却好像一点也没有趁势
欺负人的愧疚,更不觉得方才沈四来报,说起王妃要的下酒菜之后,她就趁着信息差在这里守株待兔等着捡到小酒鬼是什么不对的事情。
叶浮光将视线往下落,不再看伞顶,而是看着沈惊澜那隐约跳动着附近篝火火光的双瞳。
“去你那里”
“嗯。”她点点头,语气理所当然,甚至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白日没有能碰到的细嫩面颊,克制着掌心的力道,只温柔地隔着手套触碰着,“外面冷,会冻着,白日里你不就是睡在外头被冻着了”
她语气有循循善诱之意,“我帐中炭火很足,很暖和。”
叶浮光隐约记得好像不能去她那里。
但想不起来缘由。
而且面前人这双眼睛实在太漂亮了,令她不自觉地也抬手去摸沈惊澜左眼下的那点绯红,莫名产生想亲吻的冲动,下意识地点头“好。”
沈惊澜唇畔很轻微地挑了挑。
就在叶浮光拉着她的手,随她回到主帐时
两人的靴印都在落着薄雪的土壤上烙下泥泞,像是这一路只有她们。
很不合时宜地。
沈惊澜突然想起跟贵霜的那一战,对方本来能躲过她的长枪,却因为余光瞥见苏挽秋所在的地方陡然陷落,长榻落入深渊,于是倏然放弃躲闪,硬是在半途中改变了方向,去拉住那个即将沉睡地底的人。
“嗤”
长透了她的胸膛。
作为久战沙场的老将,沈惊澜从不放过任何一个将对手击败的机会,尤其是她明白眼前这个乾元是何等强悍的战将。
她拔出长枪,重新选了个落脚点,在远处的火光、爆炸声、近处的地陷声里,好像不懂什么叫杀人诛心,很平静地指出
“她似乎并不愿与你同穴。”
生同寝,死同穴,是对爱情的赞颂。
不过,沈惊澜不觉得苏挽秋会爱上贵霜。
贵霜强忍着那股脏器破碎的疼痛,回头去看她,因为承受了另一人的生死,所以此刻就陡然落于下风,一对一她当然能胜过沈惊澜,可失去一条手臂、还要救苏挽秋的时候,战局就逆转了。
“那又如何”
她看着沈惊澜说,“我要她。”
因为她要,所以苏挽秋就是死了,也得回到她的身边,不论是厌恶、是憎恨,生时是她的,死后也得是她的。
沈惊澜没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甚至没有挽什么花里胡哨的枪花,一如她们初见时那样,从来就坚信胜利就在自己这一方。
“输给你,我不后悔,沈惊澜”
贵霜海蓝色的眼睛里溅落自己的血色,只抱紧怀里那个至死都没有再睁眼看她一次的人,对她说道“你我,是同类。”
第一次听到这位岐王的故事时,贵霜就知道,她们注定是对手。
这世上,只容许她们俩之间其中一人活下去。
只
是贵霜曾经以为自己能终结这位战神的神话。
彼时沈惊澜对那句“同类”的话语不屑一顾。
然而现在看见生自己气、一言不合就离开她视线这么久,甚至衣物上还带着跟其他乾元一样的竹香味的小王妃,沈惊澜却发现自己远没有所设想的那么大方。
她快要无法忍耐了。
醋意在胸腔里翻滚,分别的每一息,她都想不管不顾地用尽一切方法,将人重新绑回她身边,让叶浮光那张嘴里再也说不出伤人的离开话语。
或许她只是比贵霜幸运
沈惊澜眼眸沉沉,盯着先自己一步走入军帐的小王妃身影。
她无法想象,倘若叶浮光不爱她,为了得到这个人和那颗心,她会用出怎么样令自己不齿的手段。
至于从前所想的,在自己摆脱眼下困境后就放人离开的大方,更是早就被湮灭。
如今这天下她唾手可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之所以容忍叶浮光短暂离开,也不过是因为对方还在她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只要小狗再往远走一些,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拉回绳索,露出自己那比暗夜更深沉可怖的占有欲。
隔着手套,沈惊澜摩挲着自己手腕上那茶花手镯所在的位置。
转了转。
就在这时,被迎面而来的暖意扑了一脸的叶浮光面上绯色更盛,被这内外相差极大的温度惹得顿了顿步伐。
就在她想后退的时候,背后突然撞上了另一人。
她回过身去,见到对方微笑着将那张明媚漂亮的面庞凑近,黑色凤眼里只映照着她,声音里流淌着温柔
“怎么”
叶浮光迟滞两秒,才摇了摇头,左右看了看,“桂花糖糕”
“没那么快”
沈惊澜一手扶着她的腰,看似温柔,实则是将人控制在自己的气息内,另一手抬起,随意咬着食指的位置,将这双表面光滑、内里都是温暖皮毛的黑色手套拉长拽下,露出玉白的指尖。
犹如品鉴古玩,她指腹抚上叶浮光的下颌与侧脸,流连片刻,解了自己白日里无名的渴望,这才将人下颌捏住,语气亲昵,又带着难以言喻的喑哑
“饿了”
“要不要先吃点别的”
说话时,她左眼下的那点旧伤,也被军帐里炭火太足的热度惹得不断加深颜色,此刻倒如冬日的梅花了。
叶浮光看得有些出神,跟着呆呆地念“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