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望断风阁,兰雪冰绡,浓情悲笑(1 / 2)

凤囚金宫 端木摇 6146 字 4个月前

第30章 望断风阁,兰雪冰绡,浓情悲笑

春暖花开,杏花天影,笛声悠悠。

身上再无痛楚,再无撕成两半的身心,眼前的一切美好得令人眷恋。

母妃说,华阳宫凤藻池边的杏花开了,於是,我兴冲冲地跑向华阳宫,母妃在后面追我,让我慢点跑,小心摔着。

远远的,杏花清艳如雪,仿是绣娘在青翠绿叶间织就的一片雪绸,洁白中透着微微的粉。

春风吹拂,花瓣婉转飘落,盈飞如雪。

清水绕杏树,水中映花影,芳姿清绝。

站在杏树下,我伸手接住两片花瓣,惊喜地望着这副盛景,唇角微弯。

“母妃,杏花好漂亮呢。”

“你喜欢桃花还是杏花?”母妃笑问。

“都喜欢。”

“如果只能选一样呢?”母妃蹲下来一本正经地问我。

“那我……就不选了。”

“为何不选?”

“因为桃花和杏花都不是我最喜欢的花。”

“那你最喜欢什么花?”

“我也不知道。”我惆怅地蹙眉,想着究竟最喜欢什么花。

“小猫要记住,无论是何物什,都不能过分喜欢,一旦过於喜欢,便成执念了。”

我搂住母妃的脖子,“执念是什么?”

母妃道:“你很喜欢一样东西,却得不到,一直想着想着,这就是执念了。”

我咯咯笑起来,“小猫明白了,母妃不让小猫喜欢桃花和杏花。”

母妃道:“小猫乖,要记住母妃的话。”

我又想到一个问题,撅唇道:“可是,桃花和杏花并非摘不到呀,让那些宫人来摘就是了。”

母妃摸摸我的头,眼角凝出一抹忧伤的笑意。

那年,我六岁,母妃还没有卧病在床。

母妃,我终於明白了,人生在世,最痛苦的莫过於执念。

我不该放不下与阿磐的那段爱恋,不该将他放在心中最重要的地方,不该渴求他的爱……

一切都是自己过於执着,才会这般痛苦。

儿时的回忆变成美丽的梦境,母妃来接我了,我再也无须活得那么辛苦了。

放下阿磐,了无牵挂地牵着母妃的手,飞奔离去。

父皇,儿臣不孝,儿臣要随母妃走了,父皇保重。

“湮儿,我不许你死!”

正惬意地徜徉於缥缈的云间,突兀的一声怒吼,震得我身子一晃,差点掉下去。

紧接着,有人拽着我的手足,强硬的劲力将我从云端拽下来,我重重地跌在地上,全身酸痛。

“醒了,夫人醒了……”

“王爷,夫人醒了!”

模糊中,一抹人影冲到我面前,抚着我的腮,“湮儿,睁开眼睛……我知道你醒了,快快醒来。”

不想看见这个魔神,不想看见撕裂我身心的人,我竭力闭眼,却被他抱起来。

他轻轻摇晃着我,“湮儿,看我一眼。”

我紧紧闭眼,只听得深红迷惑道:“夫人明明睁开眼了,为什么又闭上了呢?”

完颜宗旺的指腹轻抚我的眉眼,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耳畔,“你已昏睡三日三夜,待会儿我为你宽衣抆身,好不好?深红和浅碧会在一旁帮忙,你不会着凉的。”

在侍女的眼皮底下,他亲自给我抆身?他究竟想做什么?是否别有企图?

不,我不能让他诡计得逞。

“咦,夫人睁眼了,这次真的醒了。”浅碧喜道。

“湮儿,你很听话。”他又在我耳畔低声道,随即扶我靠在大枕上,“深红,端药来。”

是夜里吗?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为何不点烛火?为何我觉得眼前越来越黑?

我伸手摸索着,终於摸到了他的手,“屋里这么黑,为什么不点烛火?”

刹那间,寝房如死一般沉寂。

有一只手掀开我的眼皮,“湮儿,你看不见我?”

我颔首,猛然间,灵光一闪,隐隐猜到了某个事实。

我瞎了?

“深红,速速请太医。”完颜宗旺的声音似乎在抖,“不,派人去请端木先生。”

“端木先生是谁?”我惊慌地摸索着,悲声问道,“王爷,我是不是又瞎了?”

我应该庆幸,眼睛失明就看不见他,就可以无须日夜面对他。

可是,既然逃不出他的手掌心,我唯有继续伪装身心,继续当他的宠妾,继续以柔弱之态赢得他更多的眷顾。

他握住我的手臂,轻搂着我,“不会的,大夫一定会医好你的眼疾。”

大夫来之前,他告诉我,唐括皇后灌入我口中的毒药,是长白山上的一种毒草所提炼的剧毒,并无解药可解。那晚,我在他怀里吐血昏迷,不多时便无脉搏。在完颜磐的府邸,三位太医联手解毒救治,用了多种名贵的解毒圣药,诸如天山雪莲、天池灵草、千年灵芝等等,还以长白山雪虫吸毒,皆是无法解毒,只能保住微薄一脉。

救治了整整一夜,凌晨时分,太医们束手无策,纷纷叩首请罪。

完颜磐忽然想起掳至会宁的工役中有汴京大内太医院的太医,记得听谁提起过有一个姓端木的太医擅解毒,於是亲自去请端木先生前来。

端木先生问明我所中的剧毒,冥思半个时辰,便写了一张药方,以灵狐之活血与天池灵草为药引,辅以各种名贵药材煎熬,给我服下,总算捡回小命。

因为体内剧毒较多,不是一两剂药就可以清除毒素,需连续服药五日方可解毒。

虽然解了毒,我却昏睡不醒,完颜宗旺见我脉象平稳,便带我回王府。

想不到汴京太医院籍籍无名的太医竟有如此医术,不为父皇所赏识,却随大批工役北上会宁,因缘际会救了我一命。

端木先生了解了我以往双目流血、短暂失明的病史,诊视过后清朗道:“王爷,夫人眼睛失明,乃剧毒侵体所引发,静养月余,调理得当,便能恢复眼力。”

“当真?”完颜宗旺喜道。

“医者不会妄言。”端木先生的嗓音略显苍老,却不急不缓,稳如泰山,令人深信不疑。

“深红,重重有赏。”

“诺,王爷。”深红轻快地应道。

我握住完颜宗旺温暖的手,支起身子问:“端木先生,以往可曾在宫中见过我?”

端木先生缓缓道:“并无见过,在下无才无德,只为宫女内侍治病煎药,并无资格为帝姬皇子诊病。”

我莞尔道:“怪不得我从未听说过太医院中有一位擅解毒的端木太医。”

完颜宗旺笑道:“端木先生医术高明,明珠蒙尘,怀才不遇,当真可惜。”

端木先生平静道:“王爷,在下先去写药方。”

他的脚步声沉缓稳妥,慢慢消失。

过了须臾,完颜宗旺将我的手心贴在他的脸颊上,“湮儿,是我害了你,我太疏忽大意了。”

“王爷,被人掌嘴六十余下,现在我是不是很丑?”我轻触着自己红肿的脸与嘴唇。

“过几日就好了,比以往更美,更勾人心魄。”

语声方落,他揽住我的腰,在我的侧颈落下一枚枚的轻吻。

我没有闪避,懊悔道:“王爷,是我不对,我不该以箭对着皇后与王妃,是大不敬之罪,我受罚是应当的……以后,我不会再那么冲动了,让自己受苦……”

他揽住我腰间的手臂蓦然一紧,“湮儿,你只需静心养病,其他的,我来处理,嗯?”

我颔首,轻柔一笑。

有一件事,我始终想不明白,我正被掌嘴,为何完颜磐突然赶到?为何如此凑巧?

皇太弟宠妾、南朝帝姬被唐括皇后掌嘴、灌毒药一事,很快便人尽皆知,不止金国宗室知道,就连整个会宁的平民百姓也议论纷纷,街知巷闻,不知是谁将这件宫闱秘事散播出去。

深红将听来的流言蜚语转给我听,说皇太弟王妃悍妒,不容侍妾,不好对南朝帝姬下毒手,便请亲姐姐唐括皇后出面,设局陷害。

然而,此类事件根本不值一提,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养病的一月里,唐括王妃仍是高高在上的皇太弟正妃,身份高贵,容不得轻视,只是更受王爷冷落。浅碧说,完颜宗旺从未去过唐括王妃的院落,她求见也不予理会,夫妻俩就像同住一座府邸的陌路人,老死不相往来。

如果说这是他对她的惩罚,那也太便宜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