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模作样地松开衣带,趁他四处观望的时候,一拳挥过去,狠狠地击向他的下身。
也许他对我根本没有防备,才被我轻易地一拳击中。
他闷哼一声,弯腰捂着挨揍的部位,痛得紧皱眉头。
这一刻,也许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做,或是疼痛让他忘记了应该防止我逃跑。
我立刻纵身一跃,跳入江中。
“湮儿,回来!”完颜宗旺气急败坏地大喊,怒火熊熊。
“赵飞湮,我命令你回来!否则后果你无法承受!”他暴跳如雷地怒吼。
我不理会他的喊叫与怒火,拚命地游着,游向岸边。
此处远离江岸,根本望不到岸边,也望不见海舰,我这么游着,冲早会有筋疲力竭的一刻。
虽然也许可以逃出完颜宗旺的手掌心,但更大的可能是葬身江中。
他不识水性,我料定他不敢下水追我,只能命船夫加快划桨追我。
不过,船夫的划桨速度又怎么比得上我的速度?
夜色如染,整个江面黑乎乎的,根本看不见前方。
我也不敢往后看去,只能憋着一口气努力地游着,不辨方向,不理生死。
四月的江水寒冷刺骨,即使全身都在划动,我仍然觉得越来越冷。
感觉过了好久好久,我精疲力尽,头昏眼花,双臂双腿越来越沉重,渐感无力,寒气对心口的压迫让我觉得越来越难受,也许,我再也无法支撑下去了。
“湮儿,江水这么冷……你会被冻死的,快点回来。”远远的,传来完颜宗旺的喊声。
“湮儿,不要再任性了……”
他仍在后面追我,我更不能停下来,也不能溺毙江中,我一定可以游回岸边的,一定可以!
只要我坚持下去!
又坚持了许久,头越来越晕,越来越吃力,我真的游不动了……
沉浮间,我依稀看见前方出现了一条船,这是幻象吗?是我眼花了吗?
也许是的。
一口气提不上来,我无力地闭眼,慢慢沉入江中。
有人不停地拍打我的脸颊,不停地按着我的胸,不停地搓着我的双足。
我怎么了?
有人大声地喊着什么,声音遥远得如同隔了整个长江,我听不真切。
一股冰凉的液流猛地涌上来,我呕出来,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长公主……长公主,快睁眼……”好像是叶梓翔的声音。
“长公主醒了,太好了。”
我看见一张焦急不安的脸孔,他抱着我,欣喜得双目含泪,“谢天谢地,长公主终於醒过来了。”
围在四周的水兵眼见如此,纷纷散开。
我道:“是你救了我?”
叶梓翔点点头,“你不会死的,末将拚了这条命,也要让你活着。”
“完颜宗旺呢?”
“末将派人追捕完颜宗旺,不过眼下还不知情况如何。”
“一定……要抓到他。”
“长公主放心,马上就回到海舰了,末将请韩夫人为你更衣。”
我轻轻点头,浑身虚软,被他紧抱在怀。
以温水抆过身子,更衣后,手足有了些许暖意。
韩夫人抆着我的长发,说起我被完颜宗旺掳去之后的事。
她发现我不见了,觉得事有可疑,立即命人四处寻找。我能去的地方都找不到,她断定我的失踪不同寻常,就派人上岸搜寻。叶梓翔和韩世宗回来后,她立即说了此事。叶梓翔大惊之下,立即下令全面戒严江面,密切注意金军方向的江面,并且派人在江岸四周搜查。
可是,直到夜里,仍然没有我的踪影。
叶梓翔前思后想,觉得完颜弼的邀约与我的失踪太过巧合,大有可能是金人掳走我。
於是,他派出五艘船只在江面上搜寻可疑的船只。
远远的,他就看见一只孤舟,驶近了发现水中有一人即将溺毙。
就这样,我获救了。
选择跳水逃脱,是一次破釜沉的冒险,最终,我赢了。
此次差点儿溺毙江中,翌日便受寒病倒,卧床三日才略有好转。
雪儿和霜儿不在身边,军中又都是男儿,韩夫人便日夜伺候我,叶梓翔在巡视军情的空闲之余来看望我,陪我说话解闷。
他向我请罪,我被掳,他说自己理当负有最大的责任。
他自责、懊悔,说今后会时刻在我身旁,不轻易离开我半步。
那夜,我军水兵终究没有追捕到完颜宗旺,让他逃了。
据闻,为寻破敌之计,金军完颜弼出榜招贤。
只是不知,他们可寻得破我水师妙计?
四月二十五日,长江上空一碧如洗,阳光明媚,江上无风。
金军来袭,韩世宗迎战,於江中大战。
可惜,此次大战,我军水师惨败而归。
不知如何,金军士气高昂,也许是窝囊了这么多日,今日决一死战,无论结果如何,无须再被困在黄天荡了吧。
我军水师亦士气高昂。
金军战船奋力划过来,我军海舰却因无风而难以行进,不过这不要紧,只要金军战船一靠近,便令他们倾覆,葬身江中。
与上次一样,水兵抛出大铁钩,以“钩术”钩翻金军战船,却不知为何,那铁钩竟然钩不住。
原来,金军战船上凡有缝隙的地方,都铺着木板,任是铁钩再厉害,无处下钩也是枉然。
既然不能再以“钩术”对付金军,那便以形制恢弘的海舰撞击形制小的金军战船。
但是,无风可借,海舰无法前进,自然不能在快速行驶的时候撞翻敌船。
而且,水兵来报,金军战船上装着大量的沙土,以此稳定战船,使其不易倾覆。
形势不妙,叶梓翔和韩世宗冷汗涔涔,眉宇紧皱。
如此看来,完颜弼此次出击,有备而来。
再这样下去,金军势必反攻。
果不其然,一支支火箭争先恐后地疾速飞来,射中蓬帆,火势蔓延得很快。
顿时,海舰上一片惊乱。
韩世宗命人救火,可是水兵一旦去救火,就无人阻击金军的进攻。
顷刻间,形势逆转,想不到完颜弼的破敌之策如此妙绝。
我们轻敌了,不败才怪。
不多时,我军海舰火势大起,光焰熊熊,浓烟蔽日,水兵不是被烧死,就是溺死江中。
此次决战,宋军惨败。
韩世宗带着韩夫人、叶梓翔带着我,仓惶逃回镇江。
是以,完颜弼大军顺利渡江北归。
完颜弼渡江后,屯兵江北六合县。
黄天荡江战,胜多败一,身在越州的六哥遣人来镇江加以褒奖,赐韩世宗军白金三万两,封叶梓翔为淮南宣抚司统制。六哥还给我一封家书,让我立即南下,去越州找他。
我让来人向六哥回话,说我过阵子就南下。
五月,壬子,金兵於建康府纵火焚烧。叶梓翔於静安镇伏兵截击金军,惨败。
六月,乙未,郭仲威进犯镇江府,叶梓翔接到圣旨,率军迎战。
七月,庚申,六哥封叶梓翔为通、泰州镇抚使。
这三四个月,我随着叶梓翔东征西讨,来往於建康与镇江之间,饮食不定,睡眠不足,军旅生涯的确很辛苦。但我不怕吃苦,只要能随他在军中历练,再如何辛苦我也不怕。
他时常劝我南下越州,回到六哥身边,言道:“战前凶险,长公主金枝玉叶,不该以身涉险。末将不能时常保护在你身旁,时时担心长公主有何不测,末将一死不足以谢罪。”
他说的有道理,可是我有我的决定,继续待在军中。
虽然胜负参半,但叶梓翔的确是一个骁勇善战的将帅,统驭部将赏罚分明,御兵有术,谋略得当,与韩世宗可谓大宋不可多得的二员猛将。
打败仗并非全是他的错,在金人眼里,宋兵文弱,表现有二:
其一:体魄上不如金人彪悍,身形较为瘦小。
其二:宋兵心惧金兵,往往闻风而逃,不战自溃。
体魄上不比金人强健,又没有精忠报国的钢铁般意志,怠於战事。金兵一旦入侵,宋兵不是四下逃散,就是不堪一击,如此,焉能不败?
宋军文弱,无战斗力,其实是我宋历朝“以文驭武”的后果。
随叶梓翔征战,我时常以宁国长公主的身份击鼓助威,往往能够激发宋兵的斗志与士气。
我与他越来越默契。
此次,他要渡江前往泰州、通州,我自然也随他去,因为,金兵仍在江北一带烧杀抢掠。
其实,我知道他心里很希望我永远留在他身边,只是他不愿我有任何危险。他忙於军中事务,无暇分身保护我,便违心劝我南下。
也许,我不该留在他身边。既然无法接纳他的情,为什么还要叨扰他呢?
可是,我想在军中历练,学习如何行军打仗,如何排兵布阵,让自己变得更强。
如此,我只能跟着叶梓翔。
我总是这么任性。
一有空闲,他就会教我如何行军打仗,讲述历朝历代的着名战役。
巡过通州,我随着他暂住在泰州镇抚使官衙。这是一户富商大宅改建的官衙,战火兵祸之下,却保存着相当完好,也许,金兵也曾将这里当做休憩整军的居所。
虽然完颜弼大军已於五月驱陕西北伐,但其他金将率领的金兵仍在江北一带横行无忌。
我看得出,叶梓翔担心我的安危,担心完颜宗旺不肯罢休,仍然潜伏在江北某处,伺机绑走我。他的面孔愈发冷峻,我也越发觉得惴惴不安,总觉得完颜宗旺就在距离我不远的地方,以野狼的凶残目光盯着他的猎物,伺机出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