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中,那些美好的回忆历历在目。
辛夷林,我们温柔而青涩的吻。
茅草屋,跳跃的火光中,我们相依相偎。
月夜旷野,冷风吹拂,幕天席地,我们激情如火。
阿磐,阿磐,你可知我有多么想你,只是,我一直压抑着,因为我无力选择你。
而今,我只想放纵一回,解我相思之苦,慰你长途跋涉之累。
或许,往后再也没有机会了。
小舟轻摇,我沉浮於他热烈的欲念中。
大掌抚过一处,便有一簇火苗腾起、一阵颤栗滚过,在他激狂而缱绻的抚爱下,我全身心地付出,只求魂灵交融、互诉深情。
天地不在,大宋与金国不在,国仇家恨不在。
唯余儿女私情,唯余火热情念。
漠漠轻寒压低的说话声突兀地传来,我猛然清醒,阻止他进一步的举动,“阿磐……”
完颜磐停下来,满目热念丝毫不减,抱我起来,轻吻我的额头。
“我不许你嫁给他!”他的掌心贴着我的脸腮,目露狠色,“你发过誓,非我不嫁!”
“嗯。”我颔首,泪水倾泻。
“我向你六哥提亲,可好?”
我摇头,六哥怎会将我嫁往敌对的金国?
他的俊眸染了桃红,血丝浅呈,水光摇晃,“你要我怎么做?湮儿,你说……”
我道:“什么都不要做……阿磐,江南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如果六哥和叶将军发现你的行踪,你会有危险。”
完颜磐坚决道:“我一走,你就会嫁人,我不走!”
“可是,你在这里也无济於事。”
“我不许你嫁给他!”
他语声狠厉,双目赤红,狠狠地抱着我,似要勒断我的腰。
我道:“我不会毁诺,不会嫁给他,你大可放心。”
完颜磐深情凝视我,动气道:“诏书已下,你教我如何放心?”
我伏在他胸前,一时无语。
虽然早已猜到他知道我下嫁叶梓翔的消息后会有所行动,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赶到绍兴。
他会不会像他皇叔那样掳我北上?
我摸不透他的心,应该如何安抚他?
漠漠轻寒不敢进船舱,也不敢出声打扰,只低声交谈。
完颜磐松开我,指腹抚着我的腮,“气色不错,湮儿,江南的水把你养得更水灵细滑了。”
他握着我的手臂慢慢下滑,上下打量着我,突然黑眸一亮,捻着我夏衫的袖缘,“辛夷花,裙上也有。”
前阵子六哥赐给我六套夏衫,我说了一些要求,六套衫裙上便都精绣着大大小小的辛夷花。
今日这身行头,上着轻罗半袖短衫,腰系冰绡长裙,白色的裙面上绣着朵朵辛夷花,轻柔飘逸,与这夏季的湖景很合衬。
“湮儿,若不能娶你为妻,我会抱憾终身。”他贴着我的脸颊,脉脉倾诉。
“阿磐,距离婚期还有一段日子,我会寻机拒婚。”
“你记住,若你果真下嫁,我真的会抢亲。”
“嗯。”我转开话题,“对了,乐福她们好吗?”
完颜磐颔首,“莫担心,她们很好。”
他轻吻我的唇角,“去年皇叔南下寻你,你见到他了吗?”
完颜宗旺是我与他之间最深、最痛的一道伤口,是永远也无法回避的。
我道:“在黄天荡,我被他掳走,渡江时,我跃江才逃脱。”
他吻着我的眸睫、眼角,“皇叔也知道你将下嫁叶梓翔,暴跳如雷,我想皇叔也会南下吧,只不过没我快。”
“他也会来绍兴?”我故作惊愕,“他会怎么做?”
“也许,他会向你六哥提出和亲。”
“哦,六哥不会答应的。”
“若我提亲,你六哥也不会答应吧。”
我俏皮一笑,“算你有自知之明。”
也许,他的父皇,金帝,也不会答应他娶我。
完颜磐温柔笑着,揽抱着我,望着窗外的山水风光。
湖风送爽,午后的燥热被带着潮意的湖风吹散,我依在他的怀里,昏昏欲睡。
也许,就这样与所爱的人荡舟游湖、听风品茗,平凡一生,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假若没有战争,没有敌兵侵犯。
朦胧之际,他温存地吻我,一点点加深,绵密,炙热。
我睁目,看见他炽烈如火的眸光,微微一笑。
倾心相爱的人,再怎么如胶似漆也不觉得厌烦。
他的嗓音低哑惑人,“今晚陪我,可好?荡舟湖上,夜间的湖光月色应该不差。”
心下犹豫。
如果六哥发现我突然失踪,一定会寻遍整个行宫,甚至将整个绍兴城掀翻。
“此行不易,我不想带着遗憾回去,湮儿,分离两年,换来一夜相聚,你忍心拒绝我吗?舍得撇下我回宫吗?”他半是求我,半是蛊惑我。
“好吧。”犹豫再三,我终究答应了他。
夏日光阴很长,却觉得今日尤其短。
暮色微降,烟笼碧水。
再租了一艘画舫,两船并列,让漠漠轻寒夜宿,也就近保护我。
船家烧了几样清淡可口的菜肴,我和完颜磐用过膳,便依在窗前望月。
星辰璀璨,一轮弦月泊於浅浅星河,仿佛一枚薄薄的白纸,吹弹可破。
湖中也是胜景,一湖繁星,像是宝石跌落湖底所散发的晶光。
波光潋灩,一圈圈淡淡的昏红随着水波晕染开,那枚月亮也随着水波幽幽摇晃着。
“江南的湖光山色令人心醉,我都不想走了。”完颜磐未曾松开过我。
“待久了也会腻烦。”
江南风物细腻而秀丽,是最适宜过日子的地方,然而,住在这里几日,便会酥软了筋骨,懈怠了意志。
成大事的男人不能待太久,会沉迷山水风色,会不思进取,尤其是身负中兴大宋重任的六哥,绍兴的山水只会让他变得更懦弱,让大宋变得更为孱弱。
我想劝六哥移跸建康,或者更北一点的州府,可是时机未至。
“湮儿,我想好了,最冲明年,我会来娶你,你要等我。”他抬起我的脸,手指描摹我的娥眉。
“你父皇会应允吗?”我惊讶,暗自思忖着他将以何种方式娶我。
“若无把握,我便不会对你说了。”清冷的月光下,他的唇角扬起坚定的冷弧。
问题是,六哥不会答应的吧,再者,六哥不再纯粹地当我是妹妹……
他扬眉一笑,“莫担心,即使你六哥不应允,我也会让他应允。”
我笑,“这么自信?”
完颜磐含笑反问:“你不信我么?”
我望着他流转着潋灩月光的黑眸,“好,我等着你。”
他如何得到金帝的应允,如何娶我,如何令六哥应允,我不想问。
也许他真的在做安排,也许他真的可以做到,可是,我不想问他是如何做的,就让这一刻轻松些、美丽些,成为以后寂寥时可回忆的片段。
他关上小窗,俯唇吻我,一点一点地细细吻着,耐心得令人错愕。
我徐徐回应他,环着他的脖颈,满足他这两年的思念与煎熬,也满足自己的私欲。
抛开一切桎梏,抛开国仇家恨,他与我都只是平凡人,享受着男欢女爱最简单的快乐。
不知何时,他的上身已无衣物,沉厚紧实的胸肌触之烫手。
他的手掌滑过我的身子,衫裙不翼而飞,抹胸也垂落在地。
赤身相拥,他娴熟地抚爱我,双眸炙热如火。
稀疏的月光透过小窗漏进来,湃在他浅褐色的身上,有一种流水静静流淌的感觉。
“你把象牙骷髅坠子拿下来了?”他惊问。
“嗯。”两年前,他戴在我脖子上不久,我就拿下来了,因为我不想让叶梓翔看见,不想让他轻视我,更不想让六哥看见。我含笑解释,“我一直带在身上,今日穿得单薄,就没带着了,担心掉入湖中。”
“我早已猜到你不会戴着的。”他暗叹一声,“有朝一日,我要你永远都戴着。”
“等到那一日再说咯。”
“细滑如绸,湮儿,为什么你的肌肤滑得像水一样?”完颜磐并不着急,在我的脖颈间流连。
“你六哥不让你吃饭吗?腰这么细。”他的唇舌落下来,柔柔吮吻,低笑,“不过该柔软的地方,很柔软。”
刹那间,四肢百骸被他的吻激起一阵轻颤,情潮在体内激荡。
完颜磐抚遍我全身,揉碎了我的柔肠与软骨。
小榻狭小,他紧抱着我,低声问道:“湮儿,是否爱我如初?你的心中有没有别人的影子?”
我默然,爱他如初?
也许是的吧。
有别人的影子么?
也许没有吧。
我道:“我只是敬佩叶梓翔,当他如兄长。”
可是,他可也是爱我如初?有了嘉福、乐福和徒单王妃,他的心中有没有别的女子?
“我也是。”他猜到了我的心思,“王妃是母后选定的,我必须给母后一个交代,湮儿,我答应你,不会再对母后‘交代’了。”
“嗯。”我淡然应道,心中五味杂陈。
嘉福和乐福呢?
她们也是他的侍妾,三姐妹共侍一女,情何以堪?
而完颜宗旺呢?我是他皇叔的侍妾,去年还被诱骗……
“不许喜欢别的女子!”
“不许勾引别的男子!”
“不许乱碰别的女子!”
“不许乱看别的男子!”
“你敢勾搭别人,我抠出你的眼睛!”
“你敢勾引别人,我打断你的双腿!”
汴京城南辛夷树林里轻快青涩的话,依稀响在耳畔,而今,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的纯真了。
身躯灼烫,完颜磐的喘息愈发粗重急促,我知道他再也受不住了。
可我是他皇叔的侍妾,我是他婶婶……
他的手停留於我的侧腰,顷刻间我便会真正成为他的女人。
我握住他的手,“阿磐,不要……你答应过我,要等到洞房花烛的那一夜……”
完颜磐瞳仁微缩,眸光深炙,“你我相爱六年,你可知,每次拥你在怀,我都很辛苦?”
“我明白……我只是无法接受……我与你皇叔……那些事还不够久远,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恳求道。
他僵住,埋首在我肩头,静默。
也许,他终究爱我,在意我的感受,没有强迫我。
这夜,他抚着我的骨骼,一遍又一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