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刀剑争锋,淡黄衫子郁金裙(2 / 2)

凤囚金宫 端木摇 6894 字 4个月前

金人好战,不可能停止南侵,而他究竟是何想法,虽然我很想知道,但是我不想问,目前,我最关心的事,是赢得他毫无保留的信任与宠爱,既而说服他应允父皇南归。

不过,没有十足把握,我不会开口。

即位以来,完颜磐一边安抚宗室大臣,一边改革官制,逐步巩固皇权,形成以他为尊的金国新政。原先的勃极烈制已不复存在,他不仅未补上谙班勃极烈(皇储)这个空缺,反而迁国论勃极烈(国相)完颜峻为尚书令、太师,迁阿买勃极烈完颜弼为太傅,迁左监军完颜昌为太保,总管朝政,同领三省事。

如此看来,金国官制基本汉化,建立了以尚书省为中心的三省制,以三师(太师、太傅、太保)以及三公(太尉、司徒、司空)领三省事。

金太宗完颜铖驾崩,皇太弟完颜宗旺又不在会宁,假若完颜磐没有以强有力的手腕控制整个形势,根据兄终弟及制,在没有兄弟可继位的情况下,应立长兄的嫡子嫡孙为皇储,即位的将会是金太祖长子完颜峻。而金太宗以遗诏传位於长子完颜磐,虽有诏书,但如果完颜峻兴兵起事,以完颜峻的兵权与威望,也不是不可能。

我想,完颜峻不是没有觊觎皇位之心,而是无奈拱手让出。

是什么事让他无奈让出皇位呢?

国相完颜峻与完颜弼手握重兵,完颜磐即位后,以相位易兵柄,此手段实在高明。

六月流火,骄阳当空。

又到了夏季围猎的时节,完颜磐率领众宗室子弟出城围猎,本想带我去,我推脱了。

围猎是男人的事,从未有女子跟随,我不想再次破例,便推脱日光太毒辣,没有一同前往。

这日,我待在飞镜台的二楼,歪在凉榻上一边看书一边吃葡萄。

蝉鸣聒噪,不绝於耳,光阴拉得长长的,暮色微降。

阿未突然奔上来,面红气喘地说道:“贵妃……不好了……太后驾到……”

我一惊,皇太后终於出手了。

起身来到窗前,我看见皇太后兴师动众地闯进辛夷殿,直奔飞镜台,内侍宫女想阻拦,被皇太后的人强横地推开。

完颜磐不在宫里,自然是杀我的最好时机。

我缓缓下楼,迎接皇太后、徒单皇后於飞镜台大殿。

“臣妾恭迎太后,不知太后驾到有何指教?”

“阿磐不在,哀家来瞧瞧你有何需要。”皇太后一笑,徐徐坐下,有别於以往的盛气凌人。

“臣妾一切都好,谢太后关心。”心中冷笑。

“咦,母后,玉络妹妹是我们大金的贵妃,为何穿着宋式的衫裙?”徒单皇后不解道。

完颜磐命人给我做的衣袍,都按照我的意思来做——我不想穿着金国宫妃的宫装,身为大宋长公主,我可以成为完颜磐的妻,却不想成为金国皇帝的贵妃。这是我仅有的固执。而他也没有强迫我穿金国宫妃的衣袍,反而喜欢宋式衣裳。

今日我所穿的是淡黄短衫郁金裙,轻罗裁制,几个宫女都说好看,飘逸轻灵。

我缓缓道:“皇后有所不知,这些衫裙是陛下命人裁制的。”

“祖制不可违,身为金国贵妃,就该有金国贵妃的装扮和样子。”皇太后拖曳着嗓音说道,转而吩咐阿未和阿诺,“还不去服侍贵妃更衣?”

“诺,太后。”阿未和阿诺踌躇片刻才应声。

“臣妾所有的衣饰都是陛下所赐,还请太后看在陛下的面上,饶了臣妾,待陛下回宫,再裁制新衣也不冲。”我温和道,不想激怒她。

皇太后冷哼,陡然扬声,“你无须一句一个‘陛下’,哀家现在就要你更衣,来人,服侍贵妃更衣。”

话音方落,四个已届中年的宫女气势汹汹地朝我走来,其中一人手捧着一袭衫裙。

我大惊,连忙道:“既然太后已备好新衣,那无须劳烦旁人,阿未和阿诺服侍臣妾更衣便可。”

一时之间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阿磐不在宫里,我只能先服软以自保。

皇太后奸诈一笑,“她们笨手笨脚的,怎比得上伺候哀家三十年的宫女?你们还不请贵妃至寝殿更衣?”

我终於明白,更衣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也许她的企图便在“更衣”里。

恰时,四名侍卫按剑进殿,恭敬行礼。

我一喜,难道完颜磐暗中命侍卫保护我?

“还不退下?”皇太后见他们横眉冷目,喝道。

“卑职受命保护贵妃,不敢稍有差池。”一名侍卫道。

“怎么?你们以为哀家会害贵妃?”皇太后冷笑,须臾,陡然怒喝,“放肆!还不滚出去?”

“太后息怒,卑职只是忠君行事,还望太后不要为难卑职。”侍卫不卑不亢地说道。

“莫非贵妃更衣,你们也想看?”

“卑职不敢。”

我计上心来,“臣妾偶感不适,无法侍奉太后左右,还请太后见谅。”接着对四名侍卫道,“烦请你们送太后回殿。”

皇太后森然笑道:“既然你身子不适,哀家便传太医为你诊脉。”她冷冽的目光横扫大殿,威严喝道,“闲杂人等都杵在这里做什么?来人!押他们出去!”

片刻之间,便有七八个侍卫进殿,对那四名侍卫耀武扬威,逼他们出殿。

如此看来,皇太后会充分把握此次良机,不害死我不罢休。

四个侍卫势单力薄,想要保护我,也是无奈。

僵持一会儿,迫於皇太后的威严,不得已出殿。

徒单皇后抿唇一笑,那微笑奸诈而快意。

皇太后再下命令,四个中年宫女不由分说地押我进寝殿。

阿未、阿诺、深红和浅碧想跟进来,却被人拦下,她们惊惧地跪地,向皇太后为我求饶。

皇太后究竟想如何置我於死地?我应该怎么办?

心念急转。

然而,我还没想出自保的法子,四个中年宫女便迅速上来扒我的衫裙。

“放开我!”我想要自己来,无须她们服侍,但是她们似乎听不见我的话,如狼似虎地扯着轻罗衫裙,一副泼妇打骂的凶恶模样。

“你们干什么?”怒火飙升,我吼道,“滚开!我是贵妃,你们竟敢以下犯上?”

她们一个劲儿地撕扯我的衫裙,丝毫不理会我的怒骂,甚至掐我的胳膊和身子,我尖叫起来,疯狂地挣扎,想逃脱这场恐怖的虐待。

我的反抗惹来更残酷的侮辱,这四个中年宫女力大无穷,制得我渐无反抗的余地。

突然,一种细微而尖锐的痛铺天盖地地袭来,似是银针刺入肌肤的锐痛,全身都在痛,我撕心裂肺地尖叫,想摆脱这些穷凶极恶的恶婆娘,然而,这酷刑依然持续着。

在被她们折磨的间隙,恍惚间我听到大殿传来说话声,似乎是侍卫副统领的声音。

是了,完颜磐一定命他暗中保护我,可是,为什么他现在才来?

身子似乎已被密密麻麻的痛麻痹了,陡然间,肚脐上方传来一阵尖锐得无法承受的痛,那种无法言喻的痛让我再无气力,瞬间,眼前一黑,漫天匝地的黑暗笼罩了所有。

再无凶恶扭曲的宫女嘴脸,再无针尖般的锐痛,再无无休无止的折磨,世间一片澄明。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美梦,梦境宁谧悠长,令人不愿醒来。

然,终究醒来了。

守在床前的宫女喜极而泣,完颜磐从榻上一蹦而起,箭步过来,握住我的手,惺忪睡眼泛起晶莹的泪光,“湮儿,你终於醒了……”

青须满颚,俊眸深陷,眼白皆红,唇色失血,他从未这般憔悴过,想来他很担心我。

心口隐痛。

我想摸摸他的脸,手臂乏力得无法抬起,他抚着我的脸,欣喜道:“我去叫大夫来。”

原来,我昏迷了六天六夜,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更让人震惊的是,完颜磐请来的大夫竟然是李容疏。

我疑惑地看着李容疏,却见他眼神有异,似乎示意我不要说出他的身份。

他为我诊脉时,完颜磐就在一旁,我看着十六岁的李容疏又长高了一截,面目又成熟了些许,只是他的神态仍如以往淡然得云淡风轻,花落如无物。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何时潜入金国?来会宁做什么?六哥知道吗?

完颜磐了解李容疏这号人物吗?

诸多疑问纠结在心,只能稍后才详细问了。

诊毕,李容疏以轻淡的口吻道:“贵妃已无大碍,稍后仔细调理便可,陛下无须担心。”

完颜磐松了一口气,又问:“会不会落下病根?”

“三日后诊断才知。”李容疏轻眨眼眸。

“好,有劳容大夫。”完颜磐一笑,“阿未,请容大夫到外殿开药方。”

容大夫?

我看着容大夫离开寝殿,故意问:“何处请来的大夫?医术如何?”

他道:“容大夫医术高明,堪称神医。若非他救你一命,只怕我们天人永隔。”

说罢,他将我的掌心贴在他的脸上,脸上漾满了悲痛与后怕,“湮儿,是我疏忽大意,差点儿害死你……往后不会了,我会竭尽全力保护你,不会再让母后害你。”

他说,皇太后蓄谋害我,以更衣为由,让一个懂得穴位的中年宫女以针刺入我的巨阙穴,刺得很深很深,我禁不住痛,才晕过去。

巨阙穴乃人身大穴,位於脐上六寸处,一旦击中,便会冲击肝、胆,震动心脏而亡。

宫女刺入我的巨阙穴,所幸持续时间不长,我晕了之后,侍卫副统领冲破皇太后的阻拦,进殿救我,将我抱到太医院急救,三名太医联手医治才保住我一口气。当夜,完颜磐匆匆回宫,震怒之下,斩杀那四个中年宫女,然后守在榻前,衣不解带地照料我。

我昏迷不醒,数名太医束手无策。

完颜磐心急如焚,命人在城中张贴皇榜,寻民间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进宫救人。

第六日午后,一人揭了皇榜来到皇宫门前。御前,此人自称江湖郎中,姓容名易。

虽然不太相信他,但是完颜磐别无他法,只有让他一试。

容易以针灸术和独家仙丹救醒我,从此,完颜磐颇为信任他。

其实,容易就是李容疏。

这么说,完颜磐不知道大宋有一位鼎鼎大名的妙手神童?不知道六哥身边有一个堪称再世诸葛的李容疏?是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