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一池春水绕楼台,繁花不识兴亡地(1 / 2)

凤囚金宫 端木摇 7355 字 3个月前

第87章 一池春水绕楼台,繁花不识兴亡地

这些人根本就说不通,假若再拖延下去,那六夫人支撑不了多久,真的会一屍两命。

“你家六夫人真的没死,只是……假死而已,我可以让她活过来,还可以让她生下孩子,你家大人知道六夫人没死,还生下孩子,也会很高兴,是不是?”我竭力说服他。

“再多管闲事,我真的不客气了!”中年男子气得快七窍生烟了。

“我就不走,你能把我怎么样?今日你不让我医治六夫人,你就是杀人凶手,而且是一屍两命。”我指着牛车下面,“若是不信,你自己看,六夫人因难产而昏厥,产生假死之状,如今她又有了气息,身下流血。”

李氏家仆连忙弯身低头看牛车的下面,围观的人也纷纷弯身瞧瞧是真是假。

中年男子看完后,面色大变,挺直身子,“饶是如此,你也不必多管闲事;我家大人不在府中,此事由我做主,你速速让开!”

我催促道:“那你还不赶快把她送到最近的医馆?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他以眼神示意身边的手下,两个壮汉当即向我走来,凶恶地架着我往街边走,另两个家仆推着牛车继续走。我一边挣扎一边想,那中年男子想必不愿意将产妇送到医馆。

不行,我绝不能见死不救。

我冲过去,再次拦住牛车,“那是你家大人的骨肉,你怎么可以见死不救?”

那对母女也赶过来,哭着哀求那中年男子救救六夫人。

两个壮汉凶神恶煞地走来,我做好迎击的准备,真不明白,为什么那中年男子不肯救人?

壮汉抓我,我敏捷地闪开,他们没想到我会闪避,对视一眼,拳头往我身上招呼。我不想暴露太多,只以巧劲闪躲着,却没想到,身后多了一个人,我落在他的怀中。

来不及回头看看身后是什么人,只觉得揽在腰间的手臂沉稳有力,只觉得他抬腿踹壮汉的姿势潇洒利落……这人为什么帮我?打抱不平吗?

我站稳,终於回首,揽在我腰间的手臂也在这时候松开——是大哥!

竟然是无颜!

我呆呆地看着他,心跳加速,激烈如擂鼓。

终於再次与大哥相遇!这是上天的恩赐吗?

“三妹。”无颜望着我,淡淡而笑,仿佛整个汴京的春光都映在他的俊脸上,明媚灿烂。

“大哥。”我欣喜若狂,拉着他的手臂,忽然想起这是围观者众的汴京街头,便窘迫地松开手。

有大哥在,我就不担心被人欺负了。再者,大哥应该不是见死不救的人,於是我道:“大哥,那女子难产,应该还没死。我想救那女子和她腹中的孩子,但他们不听我的,好像有意置那母子俩於死地。”

无颜轻拍我的肩头,“你又多管闲事了。”

我讪讪地笑,“好歹我也是个学医之人,遇见草菅人命之事,我做不到见死不救。大哥,这户人家是金人李氏,不好惹……”

还没说完,我就看见他走上前,对李氏家仆义正辞严道:“这位夫人可能还没死,你们将人草草下葬,实属草菅人命。倘若你家大人知晓此事,不会轻饶你们!”

奇怪的是,那中年男子听了这番话,面上有些慌色,立即吩咐手下将六夫人送到医馆。

我纳闷,为什么待遇相差这么大?难道身穿一袭锦袍的无颜所说的话比我这个“穷小子”有威慑力?算了算了,谁让我身形娇小、粗衣脏袍,活脱脱一个臭小子呢?自然是大哥这样的锦衣男子让人信服。

我走上前,笑道:“大哥,看不出来你也是个古道热肠的人。”

“假若我不在,我看你怎么收场。”无颜摇头一笑,语声中略有责备之意,“你就不怕惹祸上身吗?”

“打不过就跑咯,再说,我又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不会有事的。”我拉起他的手,跟着牛车小跑,“走,去医馆瞧瞧。”

“去医馆做什么?那些人应该会把人送到医馆的。”

“我担心医馆的大夫是草包,救不了那产妇。”

跑了一阵,我才发觉,刚才激动过头,我竟然主动握着他的手。虽说无意,但对女子来说,这实在是一件令人窘迫的事。

於是,我松开手,面红耳赤地低头走路。

可是,片刻之后,无颜握住了我的手。我惊诧地看他,他面色如常,看着前方,牵着我疾奔。

双腮更加滚烫,想必红得像苹果了。

来到最近的医馆,我们奔进内堂,但见李氏家仆和那对母女站在门口等候,那个产妇躺在床榻上,羊水已破,鲜血从双股间流出。中年大夫正为她把脉,神色凝重地说道:“胎位不正,因而难产;虽有气息,却昏迷不醒,无力产子。”

无颜依然紧握我的手,摇头道:“这家医馆是汴京城名气最大的,刘大夫的医术最高明,想不到他也束手无策。”

没有多余的时间了,我立即道:“刘大夫,若你无策,就让我试试吧,不过你要帮我。”

刘大夫看着我,面露惊异之色,须臾才点头。

“刘大夫,麻烦你准备金针,我要施针让孕妇清醒;大哥,你找人去请一个稳婆。”我坐在床沿,手指搭上六夫人的手脉。

“好,我这就去。”无颜应道。

“对了,刘大夫,麻烦你准备催产药。”我头也不抬地说道。

“催产药过於寒凉,孕妇气虚血弱,受不住的,即便产下婴孩,大人也会死。”刘大夫道。

“我用的是性温的药材,不要紧。”我接连报了几种药材,“麝香一字,乳香一分,母丁香一钱,兔脑髓,制成丹丸。刘大夫,劳烦你,要快。”

“好,我去抓药、煎药。”刘大夫匆匆离去。

施针后,六夫人总算苏醒,接着服下催产的药,在稳婆的帮助下,终於产下一个男婴。

我抱着婴孩出来,刘大夫立即迎上来,笑容满面,满目敬佩,“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医术当真厉害,刘某佩服。”

我笑道:“这只是凑巧罢了。”

六夫人的妹妹接过婴孩,母亲喜极而泣,一个劲儿地向我道谢。

无颜含笑看我,那双漆黑如墨的俊眸盈满了赞赏。

一个身着金人衣袍的男子冲进来,那几个家仆纷纷行礼,唤他为“大人”,想必就是金人李氏。

李大人的目光扫向无颜和我,眼眸一亮,眉头却微微一皱。接着,他从小姨子手中抱过孩子,欣喜地笑。

无颜再次拉起我的手,低声道:“天色将暗,我们走吧。”

我的脸颊再次烧起来,随他离开医馆,琢磨道:“那些家仆为什么不信我?为什么好像不太想让六夫人生下孩子?”

他应道:“也许是那管家不想多生枝节,别想这事了,饿了吧,大哥带你去用膳。”

来到一家酒楼,伙计引我们来到后院一栋雕梁画栋的小楼,推开一间房,请我们进去。

无颜对伙计报菜名,我打量这个清新雅致的房间,第一眼就喜欢上这里:墙上挂着几幅字画,中间摆着梨花木桌椅,四角的木几上摆着色泽清透的青瓷;尤其是东西两面墙,以木扇隔断,或雕刻,或书写,或狂草,或行楷,分外别致。

伙计送来茶水,他坐下来,斟了两杯茶,“三妹,先喝茶。”

“大哥,你怎么在汴京?”我坐在他身边,这才发觉还真渴了。

“我到汴京办点事。”无颜又为我斟一杯茶,“你呢?怎么在汴京?”

“我……在建康玩了几日,就继续北上……”说着说着,我垂下头,脸又红了,“原本想着会在建康遇到大哥,没想到在汴京遇上了。”

“这就是你我的缘分。”他的语音饱含笑意,似乎很愉悦,“你在建康找过我?”

我轻轻点头,不敢看他。

他朗声一笑,“我行踪不定,日后三妹再到建康,不必找我。”

我颔首,“对了,那次在临安,大哥匆匆离开,是否家中出了什么大事?”

无颜的黑眸因为满含微笑而平添几分诱人的俊色,“现下没事了,三妹不必挂心。今日让大哥大开眼界了,三妹的医术这么高明,连汴京城医术最高明的刘大夫都赞你。”

“大哥过奖了,其实我的医术很粗略,寻常的病症,我知之甚少,倒是一些罕见的疑难杂症,我知道如何下药诊治。”

“好比今日那个因难产而假死的产妇,你一眼就瞧出她是假死,还懂得如何催产,让产妇产下孩子,母子平安。”

“嗯。”我被他赞得不好意思。

“你的医术是谁教你的?”无颜好奇地问。

“我家镇上有一个大夫,医术高明,但性情古怪,不轻易医病救人,也从不收徒。”虽然师父承认我是他的徒弟,但从来不让我叫他“师父”,“我磨了很久,他才肯教我一些,但只教我一些疑难杂症的医治法子,那些寻常之症,师父不教我。”

“这么说,你的师父可谓一个怪人。”他微笑,“一般而言,世外高人的言行举止都比较奇特,也许他不教你是有道理的。”

“师父不教我,我就偷学,或者偷看师父珍藏的医书。”我嘿嘿一笑。

伙计端上菜肴,六菜四点心,无颜一一夹菜在我碗中,为我介绍。

汴京烤鸭,糖醋溜鱼,炸紫酥肉,葱扒羊肉,洛阳燕菜,大葱烧海参,点心有兰花酥、金钱盏子、鸳鸯饺,还有一道是相思木兰,他说是特意让大厨做的。

在临安,我们初相识的那晚,就抢着吃“相思木兰”。

这么说来,我们之间发生过的事,他都记得。

无颜夹着点心,笑道:“三妹,汴京的相思木兰和临安的相思木兰相比较,你觉得有何不同?”

我回道:“形似,口味略有差异。”

他微挑剑眉,我莞尔一笑,“汴京的相思木兰入口即化,可谓香软,而临安的相思木兰较为清脆,食后回甘。这便是区别。”

他拊掌,“的确如此。”

这一次,我担心酒后失态,没有饮酒,他却饮了整整一壶酒,不过并没有醉酒的迹象,与我谈笑风生,道尽别来趣事。

无颜仍然是我在临安认识的那个男子,文武双全,豪爽沉稳,俊美阳刚,有着世上最宽厚的手掌、最深刻的侧脸、最窍长的眼睫,待我很好、很好。

在汴京重逢,是上天的恩赐,也许上天就是要成全我和无颜,我应该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大哥打算在汴京待几日?”我问,心扑通扑通地跳。

“我对汴京颇为熟悉,不如让大哥带三妹游览汴京城,如何?”他眉宇含笑的模样,是最迷人的,仿似灿烂的春光,能够让桃花在正月盛开。

“嗯。”我欣喜地点头。

“那今晚早点歇着,明日早点起来。”

“好。”我忽然想起一事,“那今晚……歇在哪儿?”

“这儿。”无颜神秘一笑,拉我起身,来到木扇东墙,双手一推,木扇应声而开。

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间清雅的卧房,器具、摆设与外厅一样,雅致得很。

原来,此处别有洞天。我又问:“那你呢?”

他走向西墙,推开木扇,也是一间卧房,“如此,有个照应,三妹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