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她以为是玮弟回来陪她了,於是她并未睁眼,想着反正他会等她小睡醒来。可时间慢慢过去,她逐渐被站在面前的人身上所散发出的强大气势与存在感给影响,一种近乎怒气般的凝视目光让她睡意全消。
这人绝对不是玮弟,玮弟才不会用这种一副要将她“瞪”死的目光看她咧!
宋馡儿愈想愈疑惑地睁开眼──待她看清站在面前的人的面孔时,她全身蓦地僵住,小脸也在瞬间变得万分苍白……
是……是皇甫靖,那个应该远在京城的……她的相公!
皇甫靖一双不敢置信的俊眼,在踏入这座亭子后便没有离开过宋馡儿的身子,深沉幽暗的双眸一路巡视她改变巨大的身躯,每看一处,他的眼底就更加幽暗一分。
之前在宋府大厅,他们什么都说了,包括她已经有身孕的消息,可他们却独独忘了告诉他,他眼睛此刻正盯着的这件事!
终於,他心中的疑惑与渐升的怒火,到达了发作的临界点。
“你到底对你自己做了什么?你怎么会变成这样!”皇甫靖低吼地质问出声,对因震惊而僵在原地的宋馡儿脸上的表情置之不理,让双眼间的怒火完全喷发。
他无法制止自己心中那股偾张的怒火,他真的没想到,不过才两个月的时间,她竟然会将自己原本圆润的身段,折磨成只剩下一把骨头!
“你、你说什么?”被皇甫靖凶恶的吼声召回惊吓心神的宋馡儿,一脸戒慎地问道。
天啊!他该不会是想打她吧!
“我在问你……”他咬牙地瞪着她,“你怎么会变得这么瘦?”
“喔……”宋馡儿眨眨眼,终於听懂了。她低头瞧了自己的身子两眼,狐疑的反问:“我有瘦很多吗?”
“回答我的话!”他低吼怒斥,气愤她顾左右而言他的行为。
宋馡儿惊吓地一跳,“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急促开口,觑着他怒焰高张的俊脸,“就、就是回来润州的路上嘛!我吃什么吐什么,除了喝点白粥,其他什么瓜果点心统统无法入腹,等到回到这里,情况还是没变嘛,所以就……就变成这样了……你、你很生气吗?”
解释完,她又小声地问了一句。
奇怪!她记得他养在府里的侍妾们,个个长相美艳、身材高挑、杨柳腰肢,因此她一直以为他是因为喜爱身材窍细的女人,所以才会对圆圆的她那般不友善!
谁知如今她变得瘦一点了,他不仅没有比较高兴,反倒朝她发起脾气来了,为什么?
皇甫靖在听完宋馡儿的解释之后便沉默了下来,俊眸眼底张狂的怒火逐渐平息,他静静地睇着她变得尖削的下颚,眼底慢慢漾出柔情与一丝心疼。
明明只想将她抱进怀里的,不料却在过分震惊於她的改变之下,反而让咒骂声先出了口。
宋馡儿微张着小嘴,偷偷觑着皇甫靖的脸。虽然一见面他就把她骂了一顿,可她还是好高兴好高兴能再见到他;比起这阵子见不到他时她心中的悬念,她宁可让他骂几句。
不过……他此刻看着她的目光,好像已经不再有怒气了,他那转变的眼神,让她胸口的一颗心猛然地加速跳动起来,她有些心慌地眨了眨眼……
当她用那种娇憨迷惘的眼神偷觑他时,他要如何再有怒火呢?
皇甫靖蓦然长叹一声,身子向前一步,俯下身将宋馡儿由长椅上抱起,然后他再坐进椅中,并让她平稳的坐在他的腿上,软馥的身子紧贴在他的胸前。
诧异於皇甫靖奇特的举动,宋馡儿一双晶眸东瞟西瞟,感觉有些不自在。说真的,她好像从来没有坐在他的腿上过耶!而且他这么亲昵地环着她的腰,是否代表着他已经不生气了?
“馡儿……”突然,他靠在她的耳畔,轻唤了她的名字。
“嗄?”宋馡儿一怔,感觉他轻唤的语气中似乎还包含着很多她不明了的成分。在她的记忆里,他从来也不曾用过这么柔软的语气唤她的名字。
“回到润州的这两个多月,你可有想我?”暖暖的呼息拂过她的耳垂,他轻柔地问。
宋馡儿心中一颤,诚实的点头,“有。”当然有,从她一离开京城以后,她就无时无刻不在想他。
“我也很想你。”满意的嗓音轻柔地回应,语调中的情意又添加几分。
她刚离开京城时,他因气愤、自尊加上怒火,坚持不愿追上她并带她回府,甚至充耳不闻沉冠廷苦口婆心地劝他倾听自己心意的言语。
然后随着日子一日日过去,他发现他几乎什么事也不能做,只要想起从此以后她不在府里生活的身影,他就定不下心来,那时,他才明白他有多么的想念她。
想着她单纯的个性、想着她轻易看透他的心,想她对他逆来顺受的惊恐表情,想她令他不由自主发笑的可爱愚蠢动作……
他也曾想利用别的女人来驱逐脑海中执意不去的影子,可没有馡儿在他身边,他顿觉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连想要借着其他女人来发泄胸口的挫折,也发现那只令他感觉到索然无味。
他不得不面对自己的心。他遣散了“怡然苑”的侍妾们,马不停蹄地南下润州城来找她,只因为他终於向自己承认,他的确是栽在这个个性纯真,又有些蠢笨的小女人手上了。
“为什么要离开皇甫府?”脑中回想着这两个月心中苦苦的对抗挣扎,口中则是用着轻柔的嗓音来解除她眼中的戒慎。
宋馡儿心头一惊,再次偷偷地觑他一眼,在见到他似乎并无怒意时,才缓缓放松紧绷的心情,有些困难地回答他。
“那、那时你……你对我好凶,我心里愈来、愈感到……呃,所以……”当时他每夜见到她时,总是对她冷着一张脸,而且还一路将她“折磨”至天明,这么“可怕”的对待方式,她怎能不逃?
由宋馡儿断续而模糊的话语中,皇甫靖听出她心底真正的感觉,看来之前他因气愤难消而对她采取的手段,是真的吓到她了。
他收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再次在她耳畔低喃,“不会了,我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天性高傲的他,从不曾向人低头,这种说法已是他表达歉意的极限。
宋馡儿诧异又感动地听出皇甫靖话语中诚挚的歉意,心中感觉如饮下蜂蜜水般甜了起来。
“真的?那时你……”她咬了咬红唇,想再求得保证一次,可却又说不出当时他对待她的行为。
“我对你很粗鲁,”他低柔的接下话,炙热的薄唇悄悄吮上她白玉般的耳垂,“我知道,所以我说,再也不会了……”
再次得到保证,宋馡儿单纯的心偷偷笑了,也没有特别在意此刻正在偷吃她豆腐的那张薄唇。
皇甫靖深吸着宋馡儿身上沁人心脾的幽香,思念忐忑的心终於放下,他在她白皙的颈项烙下点点红印,不自觉自己宣示所有权的行为。
“跟我回京城。”
心头正被喜悦包围的宋馡儿闻言一愣,脑中突地浮现之前在皇甫府里备受为难的景况,直觉地脱口回应道:“这里是我的家啊!”
皇甫靖一听,立刻由宋馡儿的肩颈处抬起头,一丝阴鸷窜入他的眼底,他将坐在腿上的人儿转向自己。
“皇甫府才是你的家,别忘了,你已经嫁我为妻,已经属於我皇甫靖的……”
“所有物吗?”宋馡儿突地接口,“我是属於你的,那你呢?你也是属於馡儿的吗?还是你是属於‘大家’的?”头一遭,她认真地正色问他,而她也一定要得到答案。
这段远离京城的日子,她曾细细想过自己离开皇南府的真正原因。追根究柢,小部分的原因是她有些不能忍受他粗暴无情的对待;至於大部分的原因则是她有了自觉,尤其是在她了解自己正一天比一天更加喜欢他时,她的心生出了“占有欲”,所以在无法独占他的情况下,她选择退让,眼不见为净她必须和其他女子共同分享他的事实。
皇甫靖笔直地望进宋馡儿正色的眼里,哼出一声状似恼怒的叹息。他怎么会爱上这么一个反应冲顿的女人呢?
“你想想,依你在皇甫家所见所知和我对女人一向的态度,你想我有必要亲自南下来接你吗?既然我没有不理会你,还特地前来,那你说这又代表着什么呢?”
宋馡儿看着皇甫靖专注又充满热度的眼神,心中又是忐忑,又是慌乱。
他的话意,真是她所认为的那种意思吗?她有没有误会了呢?
皇甫靖看着宋馡儿陷入挣扎的小脸表情,不觉再喟叹一声。这个笨女人!他都说得这么白了,她还是听不懂吗?
“我已经将‘怡然苑’的侍妾全遣散了,以后也不敢再有,你不用担心有人会再上门为难你了。”罢了,他就再说得白一点好了。
之前她在皇甫府里的难过日子皆因他的态度而起,而今以后,他再也不会让她受委屈了。
宋馡儿瞪大眼眸盯着皇甫靖眼中的温柔,脑中慢慢地消化着他话中之意,心底渐渐有了新的认知,他所说的话终於在她脑中呈现了全貌。
原来他……
她蓦地伸长小手,揽上他的颈项,主动投进他的怀里。原来并非只有她单方面的付出感情。
“靖──”原来他也是喜爱她的。
皇甫靖满意地勾起一抹温柔笑意。这笨女人终於开窍了!
“明白了,那就随我回京?”他的手臂收紧,薄唇印在她的发旋上。
“嗯……”她软软地哼出同意,享受着在他怀里受他呵护的感觉。
“好,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返京。”
“嗯……”他的胸前充满着魅人的气息,让她感觉有一种晕陶陶的感觉。
“我有没有告诉你,其实我比较喜爱身材丰腴的女人?”
“嗯……”他的胸膛好温暖,让她感觉有些困盹起来……
“这回你因‘孕吐’而失掉的‘曲线’,回返京城后,我会替你好好的补回来的。”
“嗯……”愈来愈困了……咦?他之前说了什么?她好像听到什么……补?
“不过,在为你进补之前,我还是要好好的算算你竟敢在怀有身孕时逃家的帐!”
“嗯……”她的眼皮好重……啊!帐?
宋馡儿睡意全消地由皇甫靖的胸前抬起头来──
“你……你说什么?”她小心地看着他不怀好意的眼神。
皇甫靖看着宋馡儿涌上惊慌神色的可爱小脸,唇角忍不住泛出笑意,戏弄的眼神褪去,涌上浓情。
“什么‘帐’我都可以忘记,只要你……”他俯下头,炙热的薄唇印上她软嫩的唇瓣,诉说着某层深远的意思。
撩人的热烫温度在瞬间掳获她的神智,她缓缓的张嘴,迎接他入侵的情意。
两情缱绻,情意飞扬在甜蜜的空气中──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