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2)

第六章

这事不寻常。

一身素服步出丧家,敛起一身的狂傲,缪傲夏在经过这阵子连串意外地洗练,浑身上下散发的气势更加惊人。

遣去随侍的仆佣,缪傲夏一个人信步走在熙来攘往的街头,脑中思索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他几乎可以确定,的确有只看不见的黑手,在背后操控一切。

但……是谁呢?

缪家出了事,好友易慕秋和燕怀柳,也是倾尽全力帮他探查,却总查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隐隐约约地,他嗅出这件事的不寻常。

会是她吗?那日被他无情驱离,所以恼羞成怒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以莫向晚冷残的性子及背后的势力,兴许有可能,但那么细腻的手法,却不像出自她手。

那究竟是谁?

「大师兄!」

娇腻的低喊叫穿了缪傲夏的心思,笔直窜进耳中,但缪傲夏只觉得烦厌。

「你别来烦我!」再无气力与莫向晚周旋,现在的他唯一渴望的,便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好回府瞧瞧娄含彤。

虽然不是许久未见,但向来不喜牵挂的他却牵挂上了,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整个拴在身侧。

再说没他在身边护着,那蠢丫头只怕在府里,多少也要受些委屈的。

唉,可真应了自作孽、不可活这番道理。若不是先前为了要惩罚她的不驯,他特意在府里勾起仆佣间对她的不满,现在他也不用这般忧心。

他本想日后再想法子替她建起威望,让她成为名副其实的当家主母。谁知道事与愿违,那后头一连串的意外让他几乎自顾不暇。

所以今日一旦得空,他就恨不得能立刻奔回府中,除了一解相思之苦,也顺便做个戏给底下那些仆佣瞧,好让他们不敢再怠慢於她。

「大师兄何必那么拒人於千里之外?我今儿个来,可是特地来帮你的。」巧笑倩兮,今日的莫向晚,完全没了以往那骄纵任性的模样。

冷冷抬眼,缪傲夏可是一句话都懒得同她说,直接举步与她错身,完全当作没她这个人的存在。

「你别这样嘛,我今儿个来真的是来帮你的,我大哥说了,只要你愿意娶我为妻,那么无论你想要什么,他都能为你解决一切问题。」

「不必。」若是他稀罕那种不劳而获的荣华富贵,他又何必老是据她於千里之外?

更何况,她爹是谁他心里可是一清二楚,他可是巴不得能脱离他的掌控,又怎会傻得去自投罗网?

「为什么?」虽然早就知道他会拒绝,可再次被他冷然拒绝,莫向晚依然沉不住气质问道:「你明知这天下是我家的,娶了我怎么样也比娶那个小丫鬟强!」

虽然无公主之名,但莫向晚其实是前皇遗落在外的龙种,因为宫中的倾轧斗争,所以前皇不敢将莫向晚母女接回宫中,只要求当今皇上要好生照顾他们母女。

正因为这样的亏欠,所以前皇在世时,对莫向晚可说是予取予求,只要她想要的,莫不想尽法子弄来,然后双手巴巴奉上,就是这般宠溺,才养成她这般骄纵任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性子。

缓缓抬眼望向她,缪傲夏字字句句皆毫不留情,「我没兴趣和一个心若蛇蠍的女人成为夫妻。」

「我究竟是哪点让你视若蛇蠍了?」扬声,莫向晚理直气壮质问,就是不懂为何原本好好的师兄妹情谊,到头来全都变了。

「你以为我不知道小师妹因为受辱,自尽身亡是出自何人之手?」

「你……」完全没料到缪傲夏会在此时提起这陈年旧事,莫向晚脸色蓦地大变。

「难道不是你因为瞧我疼宠小师妹,心中生嫉,所以找人羞辱她?」再也没耐性与她周旋,缪傲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没有!」他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她明明做得天衣无缝,绝对不可能有人知道的。

「你大概不知道,两年前,那个当年受你支使的贼人,已落入官府手中,这一切皆是他亲口所述,若非你宫中那位『大哥』压下这事,你以为自己还能好端端站在这儿吗?」

「你……」莫向晚那心虚的表情一闪而逝,但随即又恢复成原本神色自若的摸样。

这事,不是她的错。要不是师妹倾心缪傲夏,而他又对她多所疼爱,她又怎会这么做?

她没错,错的人是他们!

「既然你已知情,那我也没有在隐瞒的必要了,没错,这就是我对付异己的手段,你若不肯迎我为妻,你那个小丫鬟,绝对会落得同样下场。」

痴恋了几乎一辈子,要她放手,断无可能。

莫向晚的眸光逐渐疯狂而迷离,水眸一扫,迎上缪傲夏那满是愤怒的眼神。

「你……」听到她的威胁,缪傲夏怒目一瞪,恨不得能立时掐死她。

「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就能护她周全?」就算她不过是个流落民间的公主,但要捏死那样一个既无家室、亦无背景的丫头,又有何难。

「你敢?」即使只是听到她这么讲,缪傲夏便浑身紧绷,脑中不经意浮现小师妹当年死去的惨状。

娄含彤和小师妹的脸孔在他脑海中交错着,虚虚实实之间,竟也让向来无惧的缪傲夏,心中惊惧翻腾。

踩着款款生姿的步伐,莫向晚带着一脸笑,步至缪傲夏身旁,浑身上下散发出胜利者的骄傲。

以前,她虽心恋缪傲夏,可却怎么也找不着他的弱点,可以逼他就范,如今正好,他有多愤怒,就代表着他有多在乎娄含彤。

一个人只要有了牵挂,那份牵挂,就能成为供人利用的弱点。

「你再想想,如今缪家此值多事之秋,我若再弄出点乱子,难保皇兄不会龙颜震怒,到时你和你的小丫鬟,也别想这么快活了。」

「你……」咬牙切齿,如果目光能取人性命,此刻的莫向晚只怕早已是千疮百孔,香消玉殒了。

「只要你打消与她成亲的念头,娶我进门,不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反正你只不过是要一个妻子而已,那谁都成。」莫向晚说得理所当然,那副天经地义的模样,更让她那张艳丽的脸孔显得狰狞。

她真的爱他吗?他倒觉得莫向晚想要的,只是那种巧取豪夺的快感罢了。

「如果我不肯呢?」

「我要不到的,谁也别想要。」

「你认为我会答应?」缪傲夏勾起一抹冷笑,神色变得邪佞而飘忽。

那是最令她着迷的笑容呵!

莫向晚眼神几乎疯狂地望着缪傲夏的笑容,心中想要得到他的决心更甚。

追逐这么些年也够了,如若这次她再不能赢得他的心,那么就一同下地狱吧!

「你会答应的。」她自信满满。

「你的自信从何而来?」

「因为你很在乎那个小丫鬟,若不想她少一根寒毛,我相信你会答应的。」既然不顾一切求得一个豪赌一次的机会,她自然是有备而来。

「关於这点,你倒是说对了。」

依然是那抹笑,缪傲夏凝着她,缓缓朝她倾身。

那有棱有角的薄唇几乎贴上莫向晚耳侧,热气吹拂,红了莫向晚的耳根,但他轻吐的话语,却几乎让四周空气都凝结成冰。

「因为我很在乎她,所以只要你敢动她一根寒毛,我不介意亲手取你性命。」

「杀了我,你以为皇上会放过你吗?」

打小,她娘就告诉她,她是个尊贵的公主,前皇也曾因为不舍她们母女待在民间,而多次微服出巡,有几次就是当今皇上随侍在侧。

及至先皇驾崩,虽然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姑娘,却一心向往侠女生活,所以缠着皇上让她去学武,皇上拗不过她,又怕她孤身在外习武会有意外,所以特地安排她跟着缪傲夏拜入同门,共尊「玉散道人」为师,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也正因为那日日夜夜的相处,她才日渐迷恋上眼前这个狂霸的男人。

谁知,他的目光却从不曾落在她身上,让她怎能不怨不恨。

「如果黄泉路上有娄含彤相伴,你以为我会在乎自己独活?」缪傲夏一点也不在乎莫向晚的威胁,只是冷冷嗤笑一声。

「你……」真的那么爱吗?爱到甚至不愿同她虚与委蛇一番,更不将她的威胁放在眼底。

一抹心酸倏地自她的眸中浮现,但她的骄傲却不允许她摇尾乞怜,她眼神漠然望着自己几乎爱了一辈子的男人,语气坚定说道:「若不能让你爱我,那么让你恨我一生一世,倒也是不错的选择。」

对於他冷凝的威胁,莫向晚的语气亦冷硬,颈项一转,那红唇就要抆过缪傲夏的薄唇。

对於这样放浪的行为,缪傲夏虽然眼明手快回避,却仍让莫向晚在他颊遍偷得一吻。

他想也没想的伸手,一脸嫌恶地直接在她面前抆拭她的气息。

心,还能更痛吗?

或许这样痛到了极致,才能证明自己还活着。

即使面对缪傲夏的残忍,但莫向晚仍坚强的不让自己的泪落下。

打出生,就被父皇留在民间,虽也是锦衣玉食供着,可她娘亲眼里,却不曾有她,所以从小,她就觉得自己孤零零的,直到遇上他,她以为自己终於可以不再孤单,可谁知因为他的不爱,她依然只能待在那永无止境的孤寂之中。

她不能,亦不愿做这样的失败者。

抬起头、挺起胸膛,莫向晚在缪傲夏冷冽的目光中缓缓离去。

☆  ☆  ☆

望着那一桌子丰盛的菜肴,再看向义父义母那心满意足的脸庞,娄含彤心中虽然也是开心不已,但一颗心不知怎地就是闷闷的。

她一向知足乐观,如今好不容易终於能和义父义母团圆,照理说,她应该乐得要飞上天去了。

可就是一股气闷,自从晌午因为见到思念许久的义父义母,就想亲口跟缪傲夏说声谢谢而出府寻他,没想到……

她竟在大街上瞧见他与莫向晚的亲昵举措,一股闷痛就在她胸口缭绕不去。

她不该太过在意的,她所瞧见的,只不过证明缪傲夏与她爹一样,只是个男人。

一个绝对不可能忠於一个女人的男人。

从娘的身上,她早该学到这点才是,她不该在乎的,反正本来就不过是一出可笑的闹剧。

一个低下卑贱的丫鬟,一个坐拥无数家产的富贵公子,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好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