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 2)

她不断在心底这样告诉自己,脑海中甚至浮现她娘为了她爹伤神、心碎,甚至疯狂的模样。

她该引以为戒,可偏偏力不从心。

「丫头,他们都说你要嫁给缪家的主子爷,这是真的吗?」一顿酒足饭饱,王大一连忙拨些心思关心起自己和家中婆子都疼入心坎里的女儿。

「没的事。」娄含彤苦涩回道。

虽然不懂为何之前看起来水火不容的两人,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前嫌尽释,但既然缪傲夏已同莫向晚这般亲昵了,那么他要成亲,这新嫁娘的大位就该换人坐了。

「怎么没的事,我听看顾我们的小丫鬟说得信誓旦旦,前阵子不听说庭子里的红彩都结起来了吗?」因为那丫鬟的话,他方才从别院过来的时候,还特地仔仔细细地瞧过了,可却没见着半条高挂的红彩和灯笼。

「是那些小丫鬟胡乱说的,我与主子爷没的事。」娄含彤神色平常,语气坚定地说道。

这阵子缪家发生了些大事,成亲一事冲冲无下文,红彩灯笼也都暂时先收下,就连新嫁娘……也得换人了。

「是这样的吗?」

「老爷子,你就别问那么多了,含彤向来是个知道自个儿要什么的孩子,咱们别插手这件事,知道吗?」终究是女人家心细,从娄含彤再次踏进院子里,王大娘就察觉出她的不对劲。

她不动声色瞧了整晚,果然总见她心神不宁的模样,有时连饭都给拨到桌面上去了。

这孩子在心烦,虽然不知道她在烦什么,但做了她这么多年的娘,这丫头平素什么事都藏不住,这次一会儿说要与缪家主子爷成亲,一会儿又说全是误会一场,想来她的心烦,怕是因为这桩婚事变了卦。

一颗为娘的心缓缓抽疼着,她就不懂,这么心善甜美的丫头,怎么尽遇上这种烦心事。

眼睁睁看着亲爹别恋,再眼睁睁瞧着亲娘为爱发疯而亡,最后更因不见容於爹亲的新欢,而被迫放弃富家千金的生活,跟着他们两个四处流浪受苦。

唉!

「我怎能不管呢?」听到自家婆子这么说话,王大一自然不服气了,一开口就叨叨念道:「咱们疼丫头是疼进心坎里的,她要嫁人,自然也得嫁一个疼她的,这家大业大有啥用处,瞧咱们姑爷不也家大业大,可却让咱们家小姐吃尽苦头,抱憾而终,我可不能眼睁睁瞧着咱们家丫头,也这么遇人不淑啊!」

「干爹,丫头不会遇人不淑的,丫头这辈子都不嫁,就陪着你们两个老人家。」努力拂去心头那份烦闷,娄含彤可以扬起笑容,撒娇似的对着王大一说道。

「那也不成!」一听到娄含彤说的傻话,王大娘连忙开口说道:「姑娘家终归是要嫁人的,否则等到咱们两腿一伸,你依靠谁去?」

「干娘,我一个人也可以过得很好。」至少吃得下、睡得着,也不闷。

从以前,她就没想过自个儿会嫁人,要不是遇着缪傲夏,她甚至只想攒些银子,然后和义父义母守着一间铺子,照顾他们颐养天年。

「哪儿好了?女人若是没个老伴和孩子,很辛苦的。」王大娘对於娄含彤的想法恨不能认同。

「难道,嫁给了想爹那样的男人,就幸福了吗?」娄含彤轻声喃道,此话一出,果然王大娘顿时哑口无言,万般话语全化成一声的长叹。

「对了,你方才不是说,在街上遇着了二少爷?说了些什么吗?」

虽然已不是向府的奴仆,但当初若非夫人受屈而死,他们不得不带着娄含彤离开向家,但他们还是尊称向云天为二少爷。

「我只说他认错人了。」对於王大娘的问题,娄含彤只是淡淡摇了摇头。

虽然明知这种的谎话向云天绝对不会信,可这些日子以来,她没再碰过他,於是她忍不住希望向云天相信自己的话,已回到杭州的向家去了。

她出自爹亲的骨血,打小就被捧在手掌心中疼宠,说不在乎亲生父亲,是骗人的,可偏偏他却放任自己的新欢折磨他的旧爱,甚至伤害她这个女儿,对於那种视而不见,娄含彤却又怎能不恨?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她选择离开,这对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是个多么艰难的决定,就在她踏出向家大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告诉自己,不再爱了。

所以她选择平平淡淡过日子,用娘亲遗留给她的首饰和银两,他们一家三口日子也算过的不错。

若非义父生了病,花光所有积蓄,她也不会为生计,进缪家当丫鬟。然后又莫名其妙碰上缪傲夏,栽进这纷纷扰扰中。

「丫头啊,我瞧这里我们是不能多待了,若你和缪家的爷儿不成亲,我看咱们还是尽早走了吧!」愈想心里愈不安,想那向家如今的当家主母,可是恨死娄含彤,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在她娘过世之后,几次三番暗地里伤害她,好不容易躲了这么些年,娄含彤这才平安无事。

这回要是二少爷回府一说,那女人又派人找上门来,会发生什么事,他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爹,这事咱们再说吧。」她其实也是想走,可……她心中却有说不出口的为难。

要走,也得要缪傲夏肯放人。

「可是……」

「老头子,我看你就别唠叨了,这事我相信丫头心里自然会有盘算的。」眼见娄含彤眼中的为难,王大娘於是开口阻止自家夫婿。

她明白事情绝对不像娄含彤说的那样简单,看来她的找个时间,好好私底下问问了。

☆  ☆  ☆

瞪着眼前好整以暇喝着酒的男人,易慕秋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此刻正是良辰吉时,他与那京中花魁向艳艳打得火热,偏偏就有人挑这个时候前来。

大脚一踹,踹坏了他的房间不说,还大剌剌差人将向艳艳给打包送走,坏了他一夜春宵不说,还就这么赖着不走了。

「我说……你家没酒了吗?」跑来这儿喝酒,有没有搞错?

易慕秋一脸没好气,可缪傲夏却全然不理会,迳自豪迈地将那千金难买的佳酿往嘴里头倒。

那种喝法,真让坐在一旁瞧着的易慕秋心疼不已。

终於,他看不下去了,伸手拦住缪傲夏又要倒酒的手,然后开口问道:「你究竟是怎么了?」

他们三个好友深夜把酒言欢不是没有过,但像缪傲夏今夜这么莫名其妙闯进来,还闷着头喝酒,可还是头一回。

他直来直往的性子,向来不兴借酒消愁这套,有架就打、有气就出,从来就不曾见过他这样闷不吭声的模样。

缪傲夏的嘴依然闭得比蚌壳还紧,只是那眸中的阴沉,却让人瞧得一清二楚。

「难不成是你要娶的小丫鬟,给你气走了?」

「她不是小丫鬟!」完全忘了自个儿之前还认为娄含彤是只小耗子,现在人家只不过喊了声小丫鬟,他就忙不迭纠正了。

虽然只是一句话,但易慕秋却清楚听见话里护卫之意,他微微一愣,但旋即漾起一抹笑。

看来,他这个兄弟这回是真的栽了。

「她是怎么惹你啦?」他向来不插手家务事,现在委实忍不住问道。

「她很好。」就是因为她很好,才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伤害,更是因为她很好,才会犹豫自己究竟该不该将她拉入这趟浑水之中。

虽然知道自己就算拼了他那条命,也会护她周全,可是就像莫向晚那个女人说的,以她的身份和身后的势力,想要捏死娄含彤,的确想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所以,他怕了,也慌了。

「咦!」听到缪傲夏的说法,易慕秋更好奇了,既然不是娄含彤惹他生气,那他这会儿在气闷什么?

「既然她甚好,那你干嘛在这儿喝闷酒?」他十足不解。

缪傲夏还没来得及开口,门外却突然有人开了口。

「他啊,是桃花缠身,这才不得不烦。」

一道男声破空而来,两人同时寻向声源,只见燕怀柳端着一抹温文浅笑,不疾不徐跨过门槛,然后踱至桌旁坐下。

「桃花缠身?」这话说得易慕秋一头雾水,却惹来缪傲夏没好气的一瞪。

就说这个男人笑里藏刀、棉里藏针,看似温文儒雅,但这天底下的事,彷佛没一件逃过他的法眼似的,心里贼得跟只狐狸没两样。

「是啊,不但是朵桃花,还是一朵极为枣手的桃花。」朗朗笑语带着颇多同情,燕怀柳成功为自己赢来一记白眼。

「此话怎讲?」听到燕怀柳的说法,易慕秋忙不迭追问。

通常以缪傲夏的性子,遇着烂桃花,踢开就是,他那流窜全京城的恶名不就是这么来的。

「那桃花是先皇遗留在外的龙种,是个道地道地的刁蛮公主,你说难缠不难缠?」

「你怎么知道的?」这句刚问完,缪傲夏就知道自己是白问了,於是抿了唇,闭了嘴,又闷了。

「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其他的。」

「你还知道什么?」事主不问,易慕秋到是好奇急着追问。

「我还知道你家那个小丫鬟,不是真正的小丫鬟。」莫测高深地话,就像扔出去的饵,就看鱼儿上不上钩了。

结果大鱼儿还没来得及上钩,易慕秋就迫不及待朝着那诱人的香饵咬了过去。

「不是小丫鬟,难不成她也是个公主。」就说皇帝风流,宫里三宫六院还不够,还非得要在外头猛播种。

「不是公主,但却也相去不远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终於,事主还是咬了饵。

事关娄含彤,缪傲夏一点也不想错漏。

「她啊,可是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

会知道这事,也得拜缪傲夏之赐,若非因为怀疑那日与娄含彤在大街上拉拉扯扯的男子身份,燕怀柳也不会派人出去查探娄含彤的底细。

这一查可不得了,原来娄含彤竟是江南织锦世家向家的闺女儿,因为不堪二娘侵扰而离家,宁愿为奴为婢,甚至改从母姓,再未踏进向家大门一步。

他佩服着姑娘的傲气,也终於知道为何缪傲夏会独独倾心於这样的姑娘。

即使遭遇不幸,可却依然心善如昔,毫不怨天尤人,依然努力活下去,就冲着这点,他对娄含彤的好感便多了许多。

毕竟莫向晚便做不到这点,白费了一个美人如斯,却没有善良的心性。

「既然你已查明娄含彤的身世,想必也已得知那日那个男人的身份?」男人终归是男人,最在乎的不是娄含彤拥有什么身家,而是娄含彤与那名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

「别那么酸溜溜的,向云天是娄含彤同父异母的哥哥。」怎会不知道缪傲夏的心思,燕怀柳眼角含笑,打趣说道。

心中翻腾数日的酸楚,终於因为燕怀柳这句话全数退去,但……枣手的问题依然存在。

彷佛可以看穿缪傲夏的心思,燕怀柳笑看缪傲夏一眼,一派轻松说道:「别担心,我有法子可以助你脱离泥沼。」